某些人?
就差没有直接说玉珠了。
厅中人将这话听了个完整。
周姨娘纹丝不动,继续品茶。
柳姨娘愣了一下,似是在想这话是不是在暗指自己。
只有玉珠立即听懂了,她捏了捏柳姨娘的手,示意她松开自己的胳膊,转身就朝王妃拜了下去。
她跪拜下去的动作太过利落,没有半点犹豫,看得厅中人纷纷侧目看来。
王妃也抬眸看向她:“这是怎么了?”
玉珠应声直起上半身,一双狐眼带了几分泪意,她定定看向王妃,声音微颤:
“奴婢感念王妃大恩,一日不敢忘怀,今日若非王妃赏赐,奴婢断不敢奢想其他,实在担不起贪心二字。”
如此,便是接了刚才春杏的话头了。
人都敢当着王妃的面这么讽刺了,她不再做出反应,那就不是装傻,是真傻了。
玉珠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于宁王妃而言,是她亲手提拔上来的应付崔家的工具。
如果放任春杏诋毁,势必会影响玉珠在宁王爷眼中的形象,最后结果就是,玉珠失宠,崔家再送人来,搅得后宅不得安宁。
王妃会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众人面面相觑,似是意料不到,玉珠竟然如此受不住气,才被这么刺一句,就已经要哭了。
美人落泪,看着就叫人心疼,偏生她还在倒豆子似的说:
“春杏姐姐,我不知究竟是哪里惹你不痛快,之前在前院时你就几次三番寻我,说的话一次比一次难听,从前我都想着息事宁人,可今日在王妃面前,你还要这般诋毁羞辱我,我……我实在是委屈的紧。”
王妃的眉心一下就拧了起来。
方才春杏来找她,诉苦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春杏说玉珠蓄意勾引王爷,肆意争宠,丝毫不将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
若是一个月前,春杏如此说,她定然是要遣人去查是不是确有此事的。
可刚刚,她只是对春杏笑笑,劝她看开些,王爷要宠幸谁,不是旁人可以左右的。
春杏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争强好胜,且有不少小心思,还以为她从前在正院时骂骂那些小丫头也就罢了,可如今看来,怕是玉珠也没少受她的气。
换了旁人也就罢了,但玉珠,那是王爷现下最宠爱的人。
“春杏,可有此事?”王妃淡声开口,语气里已经有了几分不悦。
春杏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来,口中高呼:
“王妃,奴婢怎么可能会去寻玉珠姑娘的麻烦?奴婢敬她怕她还来不及呢!”
春杏虽然慌了一瞬,可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奴婢也不知道是哪里做得不对,竟惹得玉珠姑娘当面告状,奴婢实在惶恐!”
柳姨娘却看出来不对劲,她来宁王府一年,和春杏打过几次交道,安能看不出这丫鬟心思深重?
从前也不是没被春杏刺几句,她总看在王妃的面子上忍了,现下又得知她欺负玉珠,柳姨娘登时坐不住了。
她上前两步,抢在玉珠开口前,率先道:
“王妃,妾可以为玉珠作证,那日玉珠第一回来给王妃请安,彼时王妃还赏赐了玉珠东西,就是叫春杏送的。”
“那会儿妾还没走,就见春杏在正院外头将玉珠拦下,说了好一通难听的话,什么登高跌重、无福消受之类的。”
春杏一听这话,小脸瞬间白了。
她那会儿怎么没注意到,柳姨娘还没走?竟让她瞧见了去,这会儿还维护起玉珠来了!
还没完,柳姨娘一张俏脸格外生动,看向春杏,目光狐疑:
“我记得,那时候春杏还不是通房,居然就对玉珠那般趾高气昂,难怪之后同在前院,你频频去找玉珠撒气!”
“奴婢没有!”春杏惨白着脸反驳道。
可毕竟是自己亲口说的话,柳姨娘又是贵妾,本就压过她一头,春杏嗫嚅着嘴唇,好半天没再说第二句。
“哼,有没有的,你当我是瞎子聋子?看不见听不见?”
柳姨娘说着,又转头看向王妃,语气有些羞涩,“这般谄上欺下的行径,妾身实在是看不得,故而心直口快了些,王妃勿怪。”
王妃哪里会怪罪柳姨娘,要怪,也是怪春杏太过张狂,失了本分。
她眸光淡淡扫过面前的春杏,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如春杏这般的丫鬟,她从小在崔家没少见,可其他人都知道藏着掖着,不捅到主人家跟前。
春杏便是畏强欺弱,也该做得干净些,挑软柿子捏谁不会,难的是不叫人抓住一丝把柄。
面对王妃如此失望的表情,春杏的脸上血色尽褪,这会儿是真知道怕了。
她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王妃,王妃,奴婢只是担心玉珠风头太盛,夺了王爷对您的爱重,没有别的意思,说的那些话,也都是为了王妃您啊!”
“况且,况且奴婢只是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是玉珠非要揪着不放,说她几句而已,又不会少块肉,何至于如此?”
玉珠终于找到自己说话的空档,见缝插针道:“是吗?难道非要你伤我性命,我才能来求王妃做主?”
“世人皆知蜚短流长、积毁销骨,偏你春杏说的话不痛不痒?今日你能说我贪婪势利,我充耳不闻,明朝你污蔑我通敌叛国,我才能为自己辩解么?”
春杏此刻连王妃就在身边也顾不得了,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立即反唇相讥:
“你胡说!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一张好皮子,王爷宠爱你,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吗?看你日后年老色衰,王爷还会不会召幸——”
“好了,”王妃听不下去了,眉心几乎拧成了死结,“说的什么话?!”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疲惫地下了决断:“春杏管不住自己的嘴,罚三个月月例。”
“至于玉珠,你也要收敛收敛自己的脾气,今日是在我跟前,我可以耐着性子给你主持公道,他日若在王爷跟前,还是得三思而后行。”
此话一出,厅中人皆是缄默。
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又要提拔玉珠了?
早在前几日,府里下人们就隐隐有风声,说玉珠如此得宠,为何王爷王妃还没给她抬姨娘。
今日一瞧,玉珠果然得宠,不仅是得王爷的宠,还得王妃的宠,瞧瞧,连昔日王妃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春杏都比了下去。
周姨娘不动声色,继续默默品茶。
玉珠恭顺地应了是,再度拜了下去。
柳姨娘扶着玉珠站起来,殷切地看着王妃,问:“那妾身还能去挑赏赐吗?”
王妃被她一句话说得没了脾气,笑了笑:“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