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强光下,陈九斤和楚红绫的身影清晰地显现出来。
陈九斤一身利落的深色作战服,外面套着简易的皮质武装带,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力量感。
楚红绫则是一身暗红色劲装,背负长刀,英气逼人,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李重看清来人,脸上的惊骇瞬间被巨大的尴尬和一丝惶恐取代。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岭拦住他去路的,竟然会是陈九斤!
“陈……陈爱卿?!”李重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下意识地将身后的轻烟挡得更严实了些,“你……你怎么会在此处?”
陈九斤目光平静地扫过马车,以及李重那身不伦不类的粗布衣服和他身后那明显是女子装扮的身影,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但他并未点破,只是微微拱手,语气听不出喜怒:
“臣,西南巡抚陈九斤,奉太后懿旨,率军北上勤王,特来迎驾。陛下深夜驾临这荒僻小道,不知欲往何处?如今国难当头,北狄追兵在后,陛下与太后乃天下臣民之所系,万金之躯,还需以安全为重。”
李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支吾道:
“朕……朕并非欲往他处,只是……只是心中烦闷,出来……透透气,体察一下民情……”
这番说辞,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陈九斤心中冷笑,却也没有戳穿。
他知道,此刻撕破脸皮毫无意义,稳定局面才是关键。
“陛下心系民瘼,臣感佩。然,此刻绝非体察民情之时。”陈九斤语气加重了几分,“太后与朝廷正在临河县等候陛下,陛下乃一国之君,当以社稷为重,与太后同心协力,共渡难关。切不可再有……别的想法,以免动摇国本,令亲者痛,仇者快!”
他的话如同重锤,敲在李重心上,带着告诫,也留有余地。
李重张了张嘴,还想辩解,但在陈九斤那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注视下,终究没能再说出什么。
他颓然地低下头,知道自己的“远走高飞”计划,已然彻底破产。
“陈爱卿……所言极是。”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陈九斤不再多言,对楚红绫使了个眼色。
楚红绫会意,上前一步,对李重道:“陛下,请随我们回临河县,太后娘娘正忧心陛下安危。”
形势比人强,李重只得悻悻然地带着惊魂未定的轻烟,跟着陈九斤和楚红绫返回了临河县城。
陈九斤并未提及李重试图逃跑之事,只说是偶然在城外遇到迷路的皇帝,将其护送回来。
这给李重保留了一丝颜面,也让随后闻讯赶来的太后,虽然心中疑窦丛生,却也暂时无法发作,只是狠狠瞪了李重一眼,又目光复杂地看了看他身后低眉顺眼的轻烟。
安置好惊魂未定的皇室成员后,陈九斤与太后进行了密谈。
“太后娘娘,临河小县,无险可守,绝非久留之地。北狄追兵转瞬即至,臣恳请太后与皇上,即刻移驾西南。青萍府乃臣之根本,城防坚固,物资充足,足以保证太后与皇上的绝对安全。”
陈九斤开门见山,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太后看着眼前这个越发沉稳、气度不凡的臣子,心中百味杂陈。
曾几何时,这还是她可以随意拿捏、用以制衡各方的小小县令。如今,却已成为手握强兵、足以影响国运的封疆大吏,甚至成了她和儿子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需要陈九斤的力量来稳住这濒临崩溃的局势,但陈九斤所展现出的实力和独立性,又让她感到了深深的不安和威胁。
然而,眼下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陈爱卿忠勇可嘉,思虑周全。”太后压下心中的波澜,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就依爱卿所言,哀家与皇上,即日启程,前往西南。这北方的危局……就拜托爱卿了。”
“臣,定当竭尽全力,阻敌于国门之外!”陈九斤肃然应道。
第二天清晨,当太后和逃亡的朝廷官员们,看到集结在临河县城外,那支军容严整、装备奇特——燧发枪、卡车、火炮、散发着冰冷钢铁气息的军队时,所有人都被深深震撼了。
尤其是太后,她看着那一排排沉默如山、手持“烧火棍”(燧发枪)的士兵,看着那无需骡马便能自行奔驰、发出轰鸣的钢铁车辆,看着那被油布覆盖、却依然能感受到森然杀气的炮管……她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这真的是她认知中的军队吗?
陈九斤,他在西南,究竟打造出了一支怎样的力量?!
一股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忌惮,从太后心底升起。
她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她一手提拔起来的西南巡抚,其拥有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掌控,甚至超出了她的理解。
他现在还保持着臣子的礼节,但这份力量本身,就已经具备了颠覆一切规则的能力。
此子,已非池中之物!
但现在,她必须倚仗他。
太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挤出一丝赞许的笑容:
“陈爱卿治军有方,有此强军,何愁狄虏不破!哀家与皇上,在西南静候爱卿佳音!”
陈九斤将太后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明了,但面上不动声色:
“请太后、皇上放心启程,臣已安排精锐部队沿途护送。臣,这便率军北上,迎击狄虏!”
没有过多的仪式,陈九斤与楚红绫再次登上那辆银灰色的“保时米”。
随着陈九斤一声令下,钢铁洪流再次启动,发出震耳的轰鸣,迎着北方可能随时出现的烽烟,义无反顾地滚滚而去。
太后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望着那远去的钢铁洪流和扬起的尘土,眼神无比复杂。
她既希望陈九斤能击退北狄,挽救这破碎的河山,又隐隐担忧,击退北狄之后,拥有如此力量的陈九斤,又将如何自处?
这大胤的天,将来会是谁说了算?
而此刻的陈九斤,心中只有一个目标——用北狄人的血,来检验他这支新军的成色,并借此一战,奠定他在这乱世中,无可动摇的地位!
北伐的序曲,已然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