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的厮杀,被皇城正门方向传来的、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和喊杀声骤然打断!那声音如同九天惊雷,滚过重重宫阙,震得殿宇簌簌发抖,连地面都在微微颤动!绝非寻常骚乱,而是大军攻城的动静!
殿内所有人,无论是曹谨言及其爪牙,还是苦苦支撑的云昭与太后死士,俱是脸色剧变,动作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瞬。
“怎么回事?!”曹谨言尖利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惶,“哪来的兵马?!京畿戍卫都是废物吗?!”他猛地扭头看向殿外,那双阴鸷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失控的慌乱。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京城防务尽在掌控,冯坤的骁骑卫、九门提督的人马都在他监视之下,怎么可能有军队悄无声息地兵临城下,甚至开始攻城?!
烟雾稍稍散去,露出殿内狼藉的景象。几名黑衣死士已倒在血泊中,剩余几人护在太后和苏嬷嬷身前,人人带伤。云昭倚着墙壁,嘴角溢血,脸色苍白如纸,方才硬接那老太监一掌,已让她内腑受创。但此刻,她听到那震天的杀声,黯淡的眼眸中却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这声音……这攻势……难道是……他?!不可能!他重伤未愈,远在河西……可这不顾一切、悍然攻城的风格……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的死寂中——
“砰!!!”
慈宁宫后院那扇厚重的侧门,轰然炸裂!木屑纷飞中,一个身影如同从血池地狱中爬出的修罗,踉跄着撞了进来!
来人浑身浴血,玄色衣袍已被染成暗红,破碎不堪,露出下面纵横交错的伤口。他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唯有一双眼睛,赤红如血,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和刻骨的疲惫,仿佛随时会熄灭,却又倔强地灼烧着。他以剑拄地,身体摇摇欲坠,每一步都踏出殷红的血脚印,周身散发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一种濒死野兽般的惨烈煞气!
不是谢凛,还能是谁?!
“谢……谢凛?!”曹谨言瞳孔骤缩,失声惊呼,如同见了鬼魅!他怎么可能在这里?!他不是应该死在漠北,或者奄奄一息地躺在河西吗?!这副模样……是人是鬼?!
“王……王爷!”苏嬷嬷骇然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后浑身剧震,看着那如同血人般的身影,老泪瞬间涌出,是震惊,是心痛,更是绝处逢生的狂喜!
云昭怔怔地看着那个闯入的身影,心脏在刹那间停止了跳动。真的是他……他来了……以这样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来了……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混合着唇边的血迹,滚落衣襟。是梦吗?如果是梦,请不要醒……
谢凛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和血光,瞬间就锁定了倚在墙边、气息奄奄的云昭。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太多——失而复得的狂喜,锥心刺骨的痛惜,以及毁天灭地的暴怒!
“昭……儿……”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嘶哑声,想向她走去,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体剧烈晃动,若非长剑支撑,已然倒下。燃血丹的药效正在急速消退,反噬如同万千钢针扎入骨髓,视线已开始模糊,全凭一股意志强撑。
“杀了他!快杀了他!”曹谨言最先反应过来,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谢凛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此人必须死!此刻的谢凛明显是强弩之末,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谁能取下谢凛首级,官升三级,赏万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殿内曹谨言带来的高手和骁骑卫,虽然被谢凛的惨状和骇人气势所慑,但听到赏格,又见他摇摇欲坠,顿时凶性大发,发一声喊,刀剑齐举,如同潮水般向谢凛涌去!
“保护王爷!”残余的几名黑衣死士红着眼睛,奋不顾身地扑上,用身体阻挡敌人!
“谢凛!”云昭见状,心胆俱裂,挣扎着想冲过去,却因伤势踉跄倒地。
谢凛看着扑来的敌人,眼中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片冰封的死寂和同归于尽的疯狂。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压榨出经脉中最后一丝内力,手中长剑发出一声悲鸣般的嗡响,化作一道血色弧光,迎向敌人!
“铛铛铛铛!”
金铁交鸣声爆响!谢凛剑法已无章法,只剩最纯粹、最狠辣的搏命厮杀!每一剑都带着惨烈的煞气,以伤换伤,以命搏命!冲在最前的两名骁骑卫将领,竟被他这不要命的打法瞬间斩于剑下!但他身上也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如同泉涌!
“他不行了!围死他!”那枯瘦老太监看出谢凛已是强弩之末,尖啸一声,身形如鬼魅般欺近,一双干枯的手掌泛起幽蓝光泽,直拍谢凛心口!正是歹毒的“化骨绵掌”!
谢凛挥剑格挡,却因力竭慢了一瞬,“噗”的一声,掌力印在他左肩!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谢凛闷哼一声,长剑几乎脱手,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跌飞,重重砸在云昭身前不远处,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谢凛!”云昭爬到他身边,用尽力气扶住他,触手一片冰冷粘湿的鲜血,她的心如同被撕裂般剧痛。
“走……快走……”谢凛看着她,想推开她,手却无力垂下,眼神开始涣散。燃血丹药效……到了……
“谁也走不了!”曹谨言见谢凛重伤,心中大定,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一步步逼近,“镇北王,没想到吧?你纵横沙场一生,今日要死在这深宫妇人之手!给咱加上!乱刀分尸!”
无数兵刃再次举起,寒光映照着谢凛和云昭绝望的脸庞。
就在这万念俱灰之际——
“轰隆——!!!”
又一声更加接近、更加猛烈的巨响从宫墙外传来!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如同海啸般的呼喊声,清晰地穿透宫墙:
“清君侧!诛妖妃!救太后!迎镇北王!”
“骁骑卫的兄弟们!冯指挥使有令!诛杀曹谨言,助王爷平乱!”
这喊声……是冯坤的人?!冯坤反了?!
曹谨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尽褪,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冯坤?!他怎么会反?!不可能!
殿外,厮杀声、兵刃撞击声、惨叫声骤然加剧,显然宫墙外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并且……正在向慈宁宫方向推进!
“公公!不好了!冯坤……冯坤带着骁骑卫反了!正在攻打宫门!”一名浑身是血的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哭喊道。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慈宁宫紧闭的宫门发出了沉重的、令人牙酸的撞击声!显然有大军正在外面攻打宫门!
局势,在瞬间逆转!
曹谨言带来的手下顿时军心大乱,面面相觑,攻势不由一缓。
谢凛涣散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冯坤……终于动了……李光弼……得手了……
他用尽最后力气,握住云昭的手,指尖冰凉,却带着一丝决绝的暖意,气若游丝:“……等……等我……”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燃血丹药效,彻底耗尽。
“谢凛!”云昭紧紧抱住他冰冷的身躯,泪水汹涌而下,却猛地抬起头,看向惊慌失措的曹谨言等人,眼中爆发出冰冷的、如同母兽护犊般的厉色!
“曹谨言!你的死期到了!”她嘶声喊道,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宫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响,喊杀声越来越近。殿内,曹谨言面如死灰,他苦心经营的局势,在谢凛闯入和冯坤反水的双重打击下,已彻底崩塌!
慈宁宫,这座帝国的权力中心之一,此刻成了风暴的核心。宫墙内外,血战正酣。而宫内的最终结局,将决定整个大雍王朝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