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谷人的告诫犹在耳畔,谢凛的心却如同被架在烈火上灼烧。九转还魂液近在咫尺,治愈云昭的希望触手可及,他无法再多等待一刻。石窟内,玉池氤氲的灵气似乎也感知到他内心的焦灼,流转得略显滞涩。
他盘膝坐在玉池边缘,双眸紧闭,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星辰引”法门与《星陨秘典》蕴神篇的每一个细节。化开药力,引导魂力,两者必须精准同步,毫厘之差,都可能前功尽弃,甚至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他输不起。
时间在极致的专注中流逝。当日光透过石窟顶端的晶石,偏移到特定角度,在玉池水面投下一道清晰的、如同指针般的光斑时,谢凛倏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蕴,沉静如渊。时辰到了。
他起身,脚步沉稳地走向石窟另一侧那片浓郁的灵雾。越是靠近,云昭那微弱却坚韧的生命气息便越是清晰,如同风中残烛,牵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停在灵雾边缘,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沸腾的心绪平复下来。此刻,他不能有丝毫杂念。
灵雾中心,一方温润的青玉台上,云昭静静沉睡着。定魂莲悬浮在她眉心上方,九色光华流转,洒下柔和的光晕,笼罩着她的身躯。她脸色依旧苍白,长发如雪铺散,仿佛一尊易碎的玉像,唯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谢凛在她身侧坐下,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一场幻梦。他取出那个紫色水晶药瓶,瓶中的“九转还魂液”在定魂莲的光辉下,折射出如梦似幻的星辉。拔开瓶塞,一股难以形容的异香弥漫开来,吸入一口,便觉神魂一清。
就是现在!
他左手托瓶,右手并指如剑,依照“星辰引”法门,将一丝精纯的内力混合着初步凝聚的微弱魂力,逼出指尖,凌空点向瓶中药液!指尖触及液面的瞬间,谢凛心神巨震,那药液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细小的星辰光点,顺着他的指尖,就要涌入他的经脉!
他急忙收敛心神,全力运转法门,引导着这股磅礴却温和的星辰之力,化作一道纤细晶莹的光流,缓缓渡向云昭的眉心——神魂居所,紫府之门!
与此同时,他分心二用,默运《星陨秘典》蕴神篇口诀,自身魂力化作最柔和的气息,如同春风拂柳,轻轻包裹住云昭那脆弱不堪的魂火,既是守护,也是引导。
“嗡——”
当星辰药力触及云昭眉心的刹那,定魂莲光华大盛,发出清越的嗡鸣!云昭的身体剧烈一颤,眉头紧紧蹙起,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仿佛在承受巨大的冲击。
“昭儿,撑住!”谢凛心中嘶吼,手下却稳如磐石,引导药力的速度不增反减,变得更加缓慢、轻柔。磅礴的星辰药力如同温暖的潮水,一点点渗入她的紫府,滋养着那片近乎干涸的魂海。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云昭魂伤太重,神魂脆弱如琉璃,药力稍猛,便会将其彻底冲散。谢凛全神贯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凭借强大的意志和对力量精妙的掌控,小心翼翼地平衡着药力的输入与魂力的守护。
时间一点点过去。玉台上的光斑缓缓移动。谢凛的脸色渐渐发白,分心二用,同时精确操控内力和魂力,对他的消耗巨大。但他眼神依旧锐利,没有丝毫动摇。
渐渐地,云昭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脸上痛苦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详。她周身开始散发出淡淡的、柔和的白光,与定魂莲的光辉交相辉映。原本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的生命气息,如同被注入清泉的枯井,开始变得清晰、有力起来。
有效!
谢凛心中狂喜,却不敢有丝毫松懈,继续引导着最后的药力。
就在最后一丝星辰药力完全融入云昭紫府的瞬间——
异变陡生!
云昭心口的位置,那早已沉寂的同命蛊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幽光!一股冰冷、暴戾、充满怨毒的气息猛地爆发开来,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反扑向正在被温和药力滋养的神魂!
是诅咒的反噬!它感知到了外来的、强大的生机注入,本能地发起了攻击,要扼杀这复苏的希望!
“噗——!”谢凛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他引导药力的魂力被这股反噬之力狠狠冲散,心神受创!而云昭刚刚稳定下来的魂火,被这阴寒邪力一冲,瞬间剧烈摇曳,光芒黯淡下去!
“不!”谢凛目眦欲裂!功亏一篑!他绝不允许!
危急关头,他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竟不顾自身魂力反噬的危险,强行将大部分心神沉入《星陨秘典》中一门极其凶险的秘术——“魂噬”!
此术并非攻伐,而是以自身魂力为引,强行吸纳、暂时封印外来魂力或异种能量!凶险无比,稍有不慎,施术者自身神魂便会先被侵蚀!
但他已别无选择!
“给我封!”谢凛怒吼,识海中那点微弱的魂火骤然燃烧到极致,化作一个无形的旋涡,猛地罩向那股爆发的诅咒邪力!
“轰——!”
无形的碰撞在灵魂层面炸响!谢凛只觉得自己的头颅仿佛要被撕裂,眼前一片血红,耳中嗡鸣不止!但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疯狂运转“魂噬”,将那暴走的邪力一点点拉扯、吞噬进自己的魂火之中!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冰锥在搅动他的脑髓,又有无数怨魂在撕咬他的灵魂!他的七窍开始渗出鲜血,身体剧烈颤抖,几乎要栽倒在地!
但他没有松手!魂火化作的旋涡如同磨盘,硬生生将那股诅咒邪力磨碎、封印!每磨灭一丝邪力,他的魂火便黯淡一分,但他眼中的疯狂与决绝却更盛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那股暴走的诅咒邪力终于被暂时压制了下去,重新缩回云昭心口,光芒黯淡。而谢凛的魂火,也已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他瘫软在玉台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被冷汗和鲜血浸透,意识模糊,濒临昏迷。但他强撑着,抬起颤抖的手,再次运转微乎其微的魂力,引导着最后残余的定魂莲药力,缓缓渡向云昭。
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在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瞬,他似乎看到,玉台上的云昭,那如同蝶翼般的长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定魂莲的光辉温柔地笼罩着相倚的两人。洞中一片死寂,唯有清泉滴落的声音,如同时间的脚步。
远处,守谷人静立在一株古树下,白纱下的面容无喜无悲,唯有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随风消散。
“情之一字,堪破生死……劫数,亦是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