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莫纳哈斯特城被万千火把映照得如同白昼。
蔷薇骑士团的银甲在火光中流转着血色,他们以五人一组的战术队形穿梭于贵族区的每一条街巷;而烈火骑士团的重装铁骑则如移动的城墙,封锁了所有主要路口。城卫军的铜哨声此起彼伏,与铠甲碰撞声、马蹄声交织成一张无形的镇压之网。
当莱恩与威廉的坐骑踏着星辉返回城门时,整座城市的清洗已近尾声。休斯敦家族的金色鸢尾家徽被从门楣上粗暴扯下,特纳家族的青铜狮鹫雕像在广场中央被铁锤砸得粉碎。两家嫡系成员像受惊的鹌鹑般被铁链串成长队,在骑士们的长枪驱赶下蹒跚前行。
议事大厅内,水晶吊灯将十二根蔷薇浮雕廊柱照得纤毫毕现。休斯敦伯爵的丝绸衬衣被汗水浸透,特纳伯爵的八字胡不停颤抖——这两位曾经叱咤南境的巨头,此刻像待宰的牲畜般被按在镶嵌着伯拉罕家纹的青铜地砖上。
“传令。”威廉解下沾满尘土的披风扔给侍从,指节敲了敲鎏金议事长桌,“黎明前,我要所有世袭贵族的家主,带着他们的继承人和家族纹章,站在这个大厅里。”
随着三十六声钟响划破夜空,整座城市的贵族区陷入前所未有的骚动。家徽被匆匆擦拭,礼服从箱底翻出,马车在街道上排成长龙。每个人都在猜测:这场震动南境的清洗,究竟会流多少血?
当最后一缕暮光被伯拉罕城堡吞没,议事大厅内已化作人声鼎沸的权力熔炉。水晶吊灯倾泻而下的光芒,照亮了莫纳哈斯特城最显赫的面孔——世袭贵族的家主们紧握镶金手杖,大商会的掌舵者摩挲着翡翠扳指,白发苍茫的大学士将羊皮卷轴抱在胸前如同盾牌。数百道目光如同淬毒的针,聚焦在青铜地砖上那两个跪伏的身影。
休斯敦伯爵华丽的貂皮领口被撕开一道裂痕,金线刺绣的鸢尾花纹沾满尘土;特纳侯爵的银质绶带绞在脖颈间,精心打理的八字胡随着粗重的喘息剧烈抖动。贵族席间传来压抑的嗤笑,商会代表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老学士的叹息在石柱间激起微弱的回响——幸灾乐祸者、面如死灰者、眼放精光者,共同编织着权力的浮世绘。
“哐——!!”
沉重的黑铁大门轰然洞开,铰链的声音如同巨兽苏醒。十二名蔷薇骑士分列两侧,胸甲上带刺的玫瑰在灯光下流淌着血色。威廉·伯拉罕的身影切割开凝滞的空气,玄黑貂绒大氅在身后翻涌如夜潮。沾染硝烟的马刺叩击着古老地砖,每一步都踏在满厅权贵的心跳上。当他掠过休斯敦伯爵身侧时,披风下摆扫过对方灰败的脸颊。
死寂中,鎏金狮首权杖重重顿入石座基台。公爵落座的瞬间,所有水晶灯盏的光晕仿佛都凝聚在那双鹰隼般的灰瞳之中。
威廉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死寂的大厅。那目光所及之处,权贵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商会代表低下了头,连最年迈的学士也停止了叹息。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心脏几乎停跳。
公爵的视线最终落在那两个匍匐在地的身影上。休斯敦伯爵的汗水浸透了昂贵的丝绸,在地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特纳侯爵的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绝望的颤抖。
“休斯敦。”威廉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针,精准地刺入每个人的耳膜,“抬起头来。”
休斯敦伯爵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抬起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曾经精心保养、象征着尊荣的胡须此刻凌乱不堪,那双总是闪烁着精明算计的眼睛里,只剩下浑浊的绝望和哀求。
威廉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轻蔑。他没有再看休斯敦一眼,目光转向了旁边:“特纳。”
特纳伯爵的反应更为剧烈,他几乎是弹了一下,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高座上的公爵,里面混杂着不甘、恐惧,还有一丝濒临崩溃的疯狂。他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威廉没有给他们任何辩解或乞求的机会。他缓缓抬起手,一根手指,指向休斯敦伯爵。
“你,”公爵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敲打着每一颗紧绷的心脏,“在伯拉罕家族的领地上,在我的城堡阴影下,豢养死士,贪婪成性,因小利而忘大义,妄图颠覆秩序,因为特纳给你的那点利益就犯蠢式的和他同流合污!”他的声音平稳,却字字如铁锤砸落,宣告着不可辩驳的罪状。
休斯敦伯爵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铜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威廉的手指移向特纳伯爵:“而你,”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穿透力,“更甚!出卖国家利益,与阿特拉王国勾结,传递王国消息!只为满足你那永无止境的、肮脏的野心!”
特纳伯爵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眼中最后一点疯狂也迅速被巨大的恐惧吞噬。
“你们玷污了贵族的荣耀,”威廉的声音如同宣判的洪钟,响彻整个大厅,“背叛了领主的信任,更背叛了生而为龙王国人的底线!”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休斯敦伯爵压抑的呜咽和特纳伯爵爵粗重的喘息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数百双眼睛死死盯着高台,等待着那必然降临的血腥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