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看他那副有些迷茫的模样，无从判断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在故意装傻。
楚王是个心思很重又很敏感的人，怎么可能连自己如今在大唐的份量都不知道呢？
首先，他是大唐皇子，还是大唐唯一的实权藩王。
其次，岳州都督府的实力越来越强，不算吉州，治下都有近六十万人口，楚王执掌岳州都督府军民事务，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粮有粮，要兵也不少，还不受朝廷的辖制，妥妥的土皇帝。
再次，科学一脉正式走上台面，楚王乃是一脉学宗，不说桃李满天下，那也是能随随便便拉出上万学生弟子的超级教师爷，即便是这些学生弟子绝大多是还没有出师结业，但谁都能看出来，科学一脉未来即便不能执学界牛耳，也会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还有，楚王掌握着岳州外贸商行，王府商行遍及大唐南北，跟众多勋贵、豪族一起发财，手里握着不止一条财路，别的不说，在海陆对外贸易上，谁不想跟着岳州外贸商行从海外赚取巨量的合法财富？
最后，全大唐的百姓都在等着双季稻、土豆、木薯、红薯和高产小麦等良种的推广。
不要多，只要有那么一两种高产作物推广成功，到时候皇帝轻轻推上一把，楚王就真立地成圣了。
或者是科学一脉的医学理论和成果得到验证推广，用不了多久，楚王也能立地成圣。
那时候全天下的人会把他抬进庙里供起来，他想拒绝都不可能。
其他人得其中一项，便可傲视天下，得两三项，便有了争夺那个位置的本钱。
要说楚王连这些都想不到，老程是绝对不信的。
跟楚王相处了这么久，楚王的手段、谋划、智慧都堪称顶尖，除了明显阅历差些，看待事物的方式多少有些奇特外，几乎没有任何弱点。
老程想了很多，也说了不少能说的，却是万万没想到，李宽真的就对自己的份量完全没什么概念。
因为李宽根本就不觉得往自己身上叠buff是什么好事。
他培育高产良种、研究先进医术、开创学派，甚至包括经商和孜孜不倦的升级武备等等行为的初衷简单到了令人不齿的地步：
自保，过好日子，过平安的好日子！
就是如此的简单质朴。
对李宽而言，他要的是超然物外，buff叠的够用就好。
他深知出头的椽子先烂的道理，若非当初世家豪族欺人太甚，他才懒得掺和到江南道乃至朝堂的泥潭里。
他一直觉得自己叠的buff还不够多呢，哪里知道这些buff在其他人眼中已经是无敌金身了，还是快要大成的无敌金身！
听过李宽的一些看法，程咬金悟了。
不是楚王故意装傻，而是人家楚王根本就没把那些常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当回事！
名利权柄于楚王，不过过眼云烟，楚王的追求已经到了俗人无法理解的程度。
这是多么高深的思想境界啊！
“殿下，臣收回方才的话。”
“不是您小看了陛下，而是陛下小看了您啊！”
老程起身，直接给李宽来了个五体投地的顶格大礼。
李宽慌忙躲开，满头黑线道，“老程，你特娘的是不是有什么大病？老子还没死呢！”
老程这么重的礼，他可是受不起呢！
老程行过礼，起身正色道，“殿下境界之高，臣已然无法理解。”
“先前陛下说您有圣人之姿，臣还当是陛下爱子心切，故意炫耀，是有意您继承大统。”
“今日臣明白了，陛下也无法理解殿下之高洁。
陛下以为那些俗物能让殿下成为皇家的圣人，却是不知，殿下本就是天下的圣人！”
老程的眼里，有光......
李宽脸皮之厚常人难以想象，可是听了程咬金这些话，脸都羞红了。
他很想说，老程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本王可不是什么道德高尚、品行高洁的好人。
可见老程情真意切，不似作伪，干脆装了起来。
他坐回到椅子上，人字拖一摔，不悲不喜道，“本来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们相处，多体验一下这滚滚红尘的。”
“你眼尖，识破了，自己知道就好，别到处嚷嚷。”
程咬金面色一变，龇牙笑道，“你还装上了，说你胖你就喘，真把自己当圣人了！”
“你耍我！”李宽也是脸色一变，恶狠狠道，“娘的，欠收拾了！”
你个老小子，装的真特么的像，老子都信了！
“不是耍你，是告诉你，别飘。”
老程大咧咧的坐回去道，“陛下说了，你已经出头，没有任何退路。
要么成仙做祖进庙里享受香火，要么死在道统之争的刀山火海之中。
没有第三种结果。”
“教门之事拖延了数年未决，可见思想文化上的事情有多麻烦。
科学一脉若想真正立足大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那些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世家人已经被陛下完全压制，儒家的话语权却还在他们手中，谁都不能保证他们会出什么招数来阻击打压殿下和科学一脉。”
“殿下年轻，年轻人气盛，容易被激怒，也容易迷失自我。”
李宽眯眼道，“你觉得我会飘吗？”
“会，刚刚你就飘了，飘的很高。”
“你觉得年轻人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
“呃......你一身暮气，跟年轻人关系不大。”
“一身暮气的年轻人也是年轻人！”
李宽道，“不跟你扯这些了，告诉我，李老二为什么不直接给我说，还要你来转达？”
“李老二要做什么？”
程咬金摊手道，“你以为我想啊！”
“陛下说让你做好挪窝的心理准备，你这宅男性子，除了咱老程说话你还能听着，岳州其他人一张嘴，恐怕你就骂街了。”
娘的，这种事情还用问原因？
但凡你嘴上留点德，皇帝也不至于让某来当传声筒。
他心里正嘀咕呢，下一刻他的想法便得到了印证。
李宽一听便知，老头子这是要他去长安跟那些儒家人辩经，当即直接开骂了：
“李老二这个王八蛋，推老子出来的时候不打招呼，平事儿的时候想起老子来了！”
“先上车后补票也不是他这么玩的！”
“混账东西，刚有点小成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说老子飘！到底是谁飘了......刚会走你就想飞了，我呸！”
程咬金等他骂的口干舌燥停下来喝水的时候才悠悠说道，“现在知道你阿耶为何要某来转达了吧？”
李宽咬牙道，“想让老子出门，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