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江州柳家,湖州谢家,荆州沈家,衢州苏家已于三日前同时反叛,四州刺史被杀,当地驻军也已经被他们控制。
仅三日之内,江南西道近半数州县落入叛军之手,而今淮南道,江南东道与黔中,剑南两道的联系基本被他们切断,朝廷现在根本无从得知甘陕之地并襄阳的战况。
同时,南疆诸蛮夷部落在南诏的率领下再度入侵我岭南,黔中两道,一路烧杀抢掠,所过之处城池尽成废墟!
而且江南西道的世家叛军此时也在南下,似是要兵发岭南,与南疆蛮夷贼兵会合,彻底斩断我朝廷与蜀中的联系!
现如今军情紧急,还望陛下和李相尽快决断啊!”
金陵,大周朝堂上。
年轻的李业还是稳当的坐在龙椅上,只不过此时任谁都看的出来这位年轻皇帝的脸色很不好看。
哪怕李业再有雄心壮志,哪怕他再会藏拙,此时面对着这种程度的内忧外患,恐怕他也是坐不住了。
这局面别说是他了,恐怕就是他太爷爷太宗文皇帝复活亲自来都得沉默一会儿。
后世史书有载,天授三年四月二十八,大周与大乾战事焦灼之时,大周南部,南疆诸蛮夷部落再度结军来犯,兵指岭南,黔中两道。
值此时,大周内部江南诸世家谋逆反叛,仅三日时间,江南西道便有半数疆土落入叛军手中。
彼时,天下震动!
天授三年四月二十八,这是一个被计入历史的时间,因为这一天发生的事,整个华夏的格局迎来了彻底性的改变。
在此之前,大周和大乾地战争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双方战线东起徐州,西至甘陕,基本上以秦岭淮河为界,拉开了长达数千里的战线。
而为了收复失地,还于旧都,大周宰相李昭几乎是调动国内所有能调动的部队,和大乾摆出了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
而面对着大周的来势汹汹,哪怕强如大乾也在短时间内落了下风。
大周的西线的兵力被拖在甘陕动弹不得,而从山西,河北,山东等地抽调的重兵,也被阻拦在了襄阳城下。
此时,淮水战场上,面对着兵力,粮草都略微逊色于对方的情况下,大乾的齐王和梁王哪怕都堪称当世名将,却也被压的喘不过气来,毕竟他们的对手,程安,秦远二人在名气和能力上同样不逊色于他们。
甚至他们打到今天还能勉强抵挡,据说还是大乾皇帝派了一部分自己的玄甲军上了战场。
作为天下最强的重甲铁骑,玄甲军足能以一当十甚至当百,可是面对着悍不畏死的大周精锐,他们也只能勉力维持局面。
仗打到这个地步,胜利天平似乎已经在朝着大周倾斜,只要继续这么打下去,正面击溃大乾两位亲王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
此时此刻,远在长江以南地大周君臣似乎都看到了还于旧都的希望。
可是就在此时,岭南道以南诸蛮夷小国,在南诏国的号召下再度结军来犯,而且规模更甚于前两次。
此时为了应付大乾,大周南边的防御力量薄弱了许多,所以仅仅几天时间,岭南,黔中两道就就连丢失了数座城池。
而且和前两次一样,这群蛮夷入侵之后依旧实行着惨无人道地屠杀政策,杀人,劫掠,奸淫……
短短几天时间,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元气的南方城池便再度化为废墟,无数的百姓被异族无情屠戮,惨叫声和焚烧尸体的黑烟蔓延出去足有数十里。
这种突发情况几乎不需要想,毫无疑问是江南的这些世家,在不知不觉间跟南诏这些蛮夷小国达成了合作,甚至是以出卖国家为条件换取了他们的出兵。
相比较于北方那些盘桓千年的门阀,江南这些世家的底线无疑更低。
毕竟北方那些人卖国,最起码人家还有所顾忌,比如大乾如果跟南疆这些人是一个德行,那他们绝不会跟大乾合作。
可是江南这边儿……
抱歉,他们根本就没有这方面顾虑。
朝堂上,看着那浑身是血,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信使,李昭和李业这两位大佬此时都是忍不住眼前一黑。
毕竟出现这种局面,他们也是始料未及的。
尤其是李昭……
江南世家他明明控制住了,而且南疆那边儿他留下的兵力也足够守城了,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发生这种事情?
他想不通,同时也想不明白。
但是这一瞬间,整个朝堂都乱了,纵然是这些站在高处的大佬们,在面对着内忧外患到此等境地的局面,他们也是心态有些炸裂。
现如今大周能调动的兵力一半拖在甘陕,一半拖在淮水,两处谁都不敢轻易撤军。
至于襄阳……
襄阳城能守到今天全他妈是奇迹,想从那儿抽调兵力那是想瞎了心。
所以此时面对着南疆战事,大周朝廷忽然就陷入了无兵可调的尴尬境地,他们谁都知道此时境况危急,也知道当务之急是调兵御敌,但是去哪儿调兵啊?
就在一众朝臣急的团团转时,李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口翻滚的血气,大吼一声:“慌什么!”
一句话,李昭顿时便镇住了场面,所有大臣都是看向了他。
“陛下,当务之急是调兵平叛,臣请陛下下旨实行战时三丁抽一制,在江南东道各州,县募兵。
另一方面,趁世家叛军还未能彻底控制长江航道,迅速派遣信使沿江而上,经鄂州,走汉水,绕道峡州,而后直入川蜀之地,令剑南道各州县迅速募兵勤王。”
听到李昭的声音,李业仿佛突然间找到了主心骨,立刻点头答应。
“好,一切依照李相所言,此令即发即办,不再走寻常流程,由兵部立刻执行!”
年过五旬的兵部尚书出列,声音低沉:“臣遵旨!”
但随后老尚书又禀告道:“陛下,李相所言乃是正理,但老臣认为尚有补充之处,除却就地募兵,我大周还有其他人可上战场!。”
闻言,李昭顿时明白兵部尚书的意思,此时他也顾不上君臣礼节了,直接问道:“老尚书的意思是效仿当年秦将章邯所组建的刑徒军?”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有人面有忧色,有人则是惶惶不安,至于李业,他眼里顿时迸发出光彩来。
“此言甚好!”
说罢李业登时起身:“传旨,赦免大周境内所有囚徒,令各地驻军将领将这些囚徒编入军中,组建新军,而后开往江南西道平叛。”
“臣等遵旨!”
声音落下,朝会解散,一时间所有人都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只有李昭被皇帝留了下来。
看着李昭眼里掩饰不住的落寞,李业此时哪里顾得上埋怨,赶紧便是宽慰:“发生如今这等事情,只能说是天意如此,怪不得李相的。
而且若是按照李相的规划,我大周已经快要击败大乾,打回道雒阳城下了,所以李相的布局和谋略并无问题,因此……”
李业让人给李昭倒了杯茶,他亲自捧了过来:“李相也不必自责,再说而今头等大事,应是先度过眼下困境啊!”
李昭先是告罪一声,而后谢恩接过了那杯热茶。
他此时确实是在愁,但他愁的却不是他战略出了问题,而是南疆那边儿的问题。
南疆那些人……
他们哪来的那么多兵力突破岭南的防线的?
要知道之前两次入侵,南疆诸蛮夷也是损失惨重,就连南诏这种正经国度都有些元气大伤了,更何况是其他部落?
而且有了前两次被偷袭的事儿,李玄在位的时候就让岭南道各城池,城寨加强防御了。
那些寨子加强的如何不好说,可是那些城池的城墙可是实打实加高加厚了。
可是……
为什么败的这么快?
就目前的军报来看,要么是此次南疆敌军的数量还要高于之前两次,要么就是他们的攻城器械和作战装备有了质的飞跃。
要么……
就是二者都有!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就来了。
人数他们可以想办法凑,哪怕是涸泽而渔,想凑人自然是没问题,可是装备怎么说?
以南诏的国力,有可能同时给这么多人提供武器和攻城器械吗?
答案显而易见,肯定是不行的。
那么是谁在背后给他们支持呢?
李昭眉头紧锁,眼里的血丝飞速生长着。
这场战争里,还有一些没有露面的对手吗?
他们到底想干嘛?
就在此时,李业无声的屏退了左右,一时间偏殿中只剩下了他们君臣二人。
陷入沉思的李昭明显没有反应过来,而当他意识到时,李业正努力的在组织措辞。
李昭有些疑惑地问:“陛下?”
闻言,李业哪怕是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李相,朕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臣不敢,陛下有事,但请吩咐也就是了!”
李业想了想,最后还是说:“朕……朕想与大乾议和,然后撤回陇右边军以及淮水一线的军队,用以平定国内叛乱以及抵挡南疆蛮夷!”
偏殿中,李业的声音幽幽回荡,听上去既无奈,又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