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宫。
怜心看着闷闷不乐,连晚膳都没吃多少的刘宇那叫一个心疼。
她见过忧心忡忡地刘宇,见过暴怒至极的刘宇,见过愁眉紧锁的刘宇,也见过惶惶不安的刘宇,可是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刘宇……
那么消极,那么低落,甚至是……
无助!
刘宇的晚膳本就不怎么丰盛,他还是可汗那会儿,一般就是两个菜,后来当了皇帝,也不过升级成了四个菜而已,除非他需要请客。
但就是那么一碗白粥刘宇也就喝了两口,而后就喝不下了。
以往刘宇用膳之后还会看会奏疏,要么就和怜心闹着玩儿,哄一哄这个傻姑娘。
可是今天他什么都没做,就那样坐在殿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天,一言不发。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阴沉沉的,空气也很闷,哪怕刮着风也是一样,看样子像是快要下雨了。
但是刘宇就是坐在那儿,谁都不敢去劝。
云齐站在刘宇身后不远处,低着头,一动不敢动,而更远处值守的宫人也都是低着头一动不敢动,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
一时间,诺大的后宫除了风声,似乎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这时候怜心走了出来,路过云齐身边时,她仅仅是挥了挥手,这位大太监立刻便心领神会地退下,同时退后的还有其他宫人。
怜心走到刘宇身边时便挨着他坐下,同时带着幽香的身子又往刘宇身上靠了靠。
刘宇疑惑道:“不热吗?非要挤的这么近?”
虽然刘宇有硝石制冰的手段,但是这玩意儿目前的产量实在不容乐观,所以刘宇也就没敢玩儿。
宫里除非是热得不行,否则刘宇不会让人加冰。
此时大热天好不容易吹会风,却又遇上怜心往他身上挤,刘宇也是有些无奈。
闻言,怜心便嘟着嘴撒娇:“还热呢,心都是冷了,怎么热的起来?”
一听这话刘宇便让怜心坐好,好奇地看着她:“怎么,宫里哪个奴婢冒犯你了?”
怜心委屈地摇摇头,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的人直揪心:“不是别人,是臣妾自己!”
“这话从何说起啊?”
怜心咬着嘴唇,泪眼朦胧回应:“陛下忧心国事,食少事烦,勤于政事却疏于爱惜自己的身体,臣妾看的心里难受却帮不到陛下,也不能很好规劝陛下,所以臣妾觉得自己德不配位,故而对自己心寒!”
听着这话,刘宇哪里还不知道怜心的意思,当即也是笑着宽慰:“是我不好,今晚没有多吃些,我以后改正,可以吗?”
“臣妾不敢让陛下认错!”
怜心又钻进刘宇怀里,小脑袋在刘宇胸口蹭了又蹭:“臣妾只要陛下爱惜身体就好。”
听着这话,刘宇心里的惆怅不由得稍稍退去了一些,随后他想了想,便把今天的所有事情都对怜心说了。
其中不只有现如今的实情,也包括他们君臣的对话,还有他自己的内心考量。
说到最后,刘宇不由得叹息:“我当然知道他们一番好意,我也知道他们说的都对,如此做不仅对大乾是好事,对我的名声,以及以后对江南地区的统治也是好事……
可是这要付出的代价,是几十万人的性命啊,这让我怎么能忍心,那是几十万人啊!”
听着刘宇说出心里郁闷的事,怜心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立刻便有了思路。
她从刘宇怀里钻出来,看着皇帝。
“臣妾记得陛下刚拿下辽东不久,曾有一次带人前往长白山狩猎,那一天许是运气不佳,陛下带人找了许久才在林间发现了一头鹿。
陛下当时正要射杀,却发现那鹿腹中已有小鹿,所以最后陛下放过了它。
而且那天陛下运气确实不佳,一整天下来再没遇上任何猎物,因此有人说还不如当时射杀了那头鹿,对此陛下并未说什么。
但因为陛下一念之仁,那天陛下带人便是白跑了一趟,不仅浪费了时间,还累的不行,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刘宇好奇地看着怜心:“所以呢?”
怜心追问:“所以若是陛下早知道自己那天放过了那头鹿会一无所获,陛下还会放过它吗?”
刘宇想也不想:“会啊!”
怜心又说:“可是那头鹿不会感激陛下!”
刘宇依旧态度如初:“我放过它又不是为了让它感激我,诶,不是,你这丫头问这个……”
刘宇突然不说话了,就那样看着怜心,而怜心也回望着他。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良久良久。
最后刘宇起身,冲着怜心拱手行了一礼,像是学生对老师的礼数。
他说:“谨受教!”
怜心只是笑笑,居然坦然接受。
夜风再度吹来,刘宇的头发和衣摆都在飞舞。
怜心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他已经明了。
他已经是皇帝,便不应该如此,有些事不应该再困得住他,就比如此时。
这件事,他只要心中念头通达便好,至于未来如何,他不知道,也不用知道!
因为……
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