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正厅的烛火被夜风卷得明灭不定，阿璃将染血的密信按在案上，指腹反复摩挲着“契丹五万铁骑三日后攻城”的字迹，玄甲上未融的雪粒顺着甲缝往下淌，在青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必须把破阵时间提前到明日子时。”苏砚将青铜狼符拍在密信旁，狼图腾的阴影覆在血迹上，“姚知福要等契丹攻城时激活邪术阵，借龙脉之力断我军后路，我们得先毁了他的阵眼，再回头拦契丹人。”
冯异攥紧腰间佩剑，甲片碰撞出急促的脆响：“禁军已分出三万人守东门、北门，但契丹五万大军……单凭李狂的新燕云骑和夜枭，恐怕挡不住首轮冲击。”
“挡不住也得挡。”阿璃突然开口，声音清冽如寒刃，她从怀中摸出那枚青铜狼符，阿七死前紧握的信物，此刻狼符上还沾着未干的雪，“夜影，你带十名兄弟随李狂去北门，用阿七截获的密信核对契丹主攻路线，在必经之路上埋轰天雷，再让张锐率人在城外林子里设伏，用燃爆箭烧他们的马队。”
夜影单膝跪地，玄色斗篷扫过地面积雪：“属下定不辱命！阿七的仇，我会让契丹人用血来偿！”
他指尖触到狼符时，指节绷得发白。
阿七是他带了五年的兄弟，昨夜还约着破阵后喝醉仙酿，如今却连尸骨都还在西市的寒巷里。
“舅舅，你留府中协调内外，若姚党察觉异动，立刻用烟雾弹传信。”阿璃转向苏砚，又看向刚从偏厅赶来的柳彦舟，“彦舟，你去太庙附近查探，确认阵眼位置和守卫换岗时间，记住，别暴露行踪，姚党现在定在四处搜捕夜枭的人。”
柳彦舟点头，从怀中掏出个布包：“我早备好了太庙的地形图，是柳行远画的，还有药老给的这些解毒丸，姚党常用噬魂粉，这药能解浅度中毒。”
他顿了顿，把布包递过去时，指腹不小心碰到阿璃的手，只觉她指尖冰凉，“你……多加小心。”
阿璃接过布包，刚要开口，偏厅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苏墨白抱着个铜炉跑进来，棉帽歪在一边，脸冻得通红：“表妹！我也想帮忙！冯将军教我的踏雪步已经练熟了，我能去给李狂叔他们送消息！”
阿璃看着他攥紧的袖口，里面藏着之前绣坏的平安符，是想偷偷给她的。
她蹲下身，帮他扶正棉帽：“表哥，你留在府中保护太子，这比送消息更重要。若有陌生人靠近，就点燃窗台上的硫磺灯，记住了吗？”
苏墨白虽有些失落，却还是用力点头，把铜炉塞进阿璃手里：“那你拿着这个，炭火能烧到后半夜，别冻着。”
这时，太子周显牵着冯异的衣角走进来，明黄锦袍上沾着雪，手里捧着个小盒子：“阿璃姐姐，这是太后留给我的护身玉，你带着，能保平安。”
他把盒子递过来，打开时，里面的暖玉泛着柔光，“先生说，好人会有好报，阿璃姐姐是好人，一定能平安回来。”
阿璃接过盒子，指尖触到暖玉的温度，心中一软。
她起身时，正见苏凌霜从门外进来，箭囊鼓鼓囊囊，箭尾的“霜”字在烛火下格外清晰：“我去城外棉纺坊调了五百件棉衣，让工匠们连夜赶制了三十支燃爆箭，阵眼附近的石柱我已经做了标记，到时候跟着‘寒’字走，能避开陷阱。”
“都准备妥了？”阿璃攥紧鎏金长刀的刀柄，刃口映出她眼底的锐光，“那今夜就分头行动，明日子时，太庙见。”
众人齐声应和，声音震得烛火晃了晃。
夜影率先起身，玄色身影掠过门槛，很快便消失在雪夜里；柳彦舟揣好地形图，往太庙方向去，靴底裹着的麻布踩在雪地上，只留极浅的脚印；苏凌霜则去清点燃爆箭，箭尖的火星在暗夜里闪了闪。
阿璃走到案前，将阿七的青铜狼符塞进贴肉的衣袋，又把太子的暖玉放在腰间——一边是牺牲的兄弟，一边是要守护的稚主，她不能输。
“冯将军，你随我去天牢附近查看，姚知福肯定会派人看守姚党余党，我们得确认他们没有异动。”
阿璃转身往外走，玄甲在雪地里拖出一道浅痕。
冯异紧随其后，刚走出苏府大门，就见远处的北门方向亮起一道红光，是夜影约定的“发现敌情”信号。
阿璃心中一紧，加快脚步往北门跑，寒风裹着雪粒打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
北门之外，李狂正率新燕云骑与契丹游骑厮杀。
契丹人身着皮甲，弯刀上沾着血，为首的将领举着狼头旗，嘶吼着：“姚相说了，拿下北门，屠城三日！”
李狂的巨斧劈飞一名契丹兵，斧刃上的血滴在雪地里，瞬间冻成冰：“放你娘的屁！俺们大周的城，轮不到你们这群杂碎来踏！”
他回头对张锐喊，“快点燃轰天雷！别让他们靠近城门！”
张锐刚摸出火折子，就见十道玄色身影从林子里窜出，夜影手中的短匕直取契丹将领的咽喉：“李将军，我们来了！” 契丹将领猝不及防，被匕首刺中要害，惨叫着从马上摔下来。
夜影接住掉落的狼头旗，用力扔在雪地上，踩得稀烂：“阿七的仇，先收点利息！”
阿璃和冯异赶到时，战斗已近尾声。
契丹游骑见将领被杀，又被轰天雷炸得阵型大乱，纷纷掉头逃跑。
李狂追上去，一斧劈断最后一名契丹兵的腿，喝道：“想跑？留下命来！”
夜影拦住他：“李将军，别追了，我们得留活口。”
他指着地上被俘的两名契丹兵，“他们知道姚知福与契丹王庭的联络方式，或许能问出更多情报。”
阿璃蹲下身，看着被俘的契丹兵，声音淬着冷意：“姚知福答应给你们什么好处？五万大军什么时候到？”
契丹兵瑟瑟发抖，却咬牙不说话。
夜影掏出青铜狼符，放在他眼前：“这是我兄弟的信物，他就是被姚党和你们的人害死的。你们若不说，我不介意让你们尝尝噬魂粉的滋味。”
契丹兵看到狼符，脸色骤变，连忙开口：“姚相答应我们，拿下京师后，把云州割给契丹……五万大军明日午时就到，到时候会从东门、北门同时攻城，姚相会在太庙激活邪术阵，断你们的后路……”
“明日午时？”阿璃心中一沉，比密信上的时间提前了一天，“姚知福为什么要提前？”
“因为……因为姚相发现密信被截了，怕你们破坏阵眼，所以要提前激活阵法。”
契丹兵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们是先头部队，本来是来探查虚实的，没想到……”
阿璃站起身，对夜影道：“立刻传信给苏砚舅舅，让他通知彦舟和凌霜姐，破阵时间提前到明日寅时——我们必须在姚知福激活阵眼之前，毁了太庙的邪术阵。”
夜影点头，掏出信号弹点燃，红色的火光在雪夜里格外醒目。
李狂擦了擦斧刃上的血，对阿璃说：“少主，俺们新燕云骑能守住北门，你放心去太庙，等你们毁了阵眼，俺们再收拾外面的五万大军！”
阿璃看着眼前的众人，李狂的脸上沾着血，却笑得坚定；夜影的玄色斗篷上满是雪，却眼神锐利；冯异的甲片上有刀痕，却身姿挺拔。
她攥紧腰间的暖玉，又摸了摸怀中的狼符，声音清越：“好！明日寅时，太庙见！我们定要毁了邪术阵，守住京师，为阿七报仇！”
寒风依旧，雪还在下，可北门之外的众人眼中，却燃着比烛火更亮的光，那是守护家国的决心，是为兄弟复仇的怒火，是绝不认输的信念。
阿璃转身往太庙方向走，玄甲在雪地里留下一道坚定的痕迹。
她知道，明日寅时的太庙，将是一场生死赌局，但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后有兄弟，有伙伴，有要守护的百姓，她定能赢。
雪地里，那枚青铜狼符在她怀中泛着微光，像阿七的眼睛，静静看着她走向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