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刻索的问题,如同冰冷的针尖,刺破了劫后余生的短暂松弛。
“大麻烦?”凌夜喘着气,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脸上带着苦笑,“我们差点成了你那个‘备用后门’的数据肥料,这算不算大麻烦?”
林小满操控着残破的“悖论之舟”,将之前在试验场数据深渊中的所见所闻——那矛盾的“墓碑”控诉与神秘“密语”的警告,以及最后那伪装成生路的背叛信标——通过意念,简洁而清晰地传递给了阿刻索。
随着信息的共享,阿刻索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敛去。他那只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而纯白的眼眸里,数据流如同风暴般奔涌。
“信息深渊……‘星环墓碑’……还有‘织网者’的密语……”他低声咀嚼着这些关键词,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过,带起细微的星光涟漪,“‘观测者’这次……玩得可真够脏的。”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小满:“你们带出来的信息,本身就是一场心理战。真假混杂,目的就是让你们陷入自我怀疑和内耗。无论你们相信哪一方,都会落入祂的节奏。”
“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林小满追问,这是她现在最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阿刻索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无奈:“真相?就像一块被打碎后混入无数赝品的拼图。‘星环联合’的覆灭确实与‘环轨’有关,但并非简单的陷阱。更准确地说,他们是被卷入了一场……远超他们理解层面的‘协议冲突’。”
他踱了几步,似乎在组织语言:“‘环轨协议’的创立者,那位初代‘守墓人’,其初衷确实是寻找对抗‘观测’的道路。但他低估了‘观测者’的渗透能力,也高估了后来者的心智。‘环轨’的部分核心,早在很久以前就被‘观测者’污染、扭曲,变成了一个筛选‘高价值变量’并收集‘逆观测’数据的……培养皿。”
“所以,‘星环联合’成了牺牲品?”凌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可以这么说。”阿刻索叹了口气,“他们触碰到了被污染的核心,触发了‘观测者’预设的‘收割’程序。而你们看到的‘墓碑’,其信息本身是真实的,但其呈现方式和引导的结论,被‘观测者’刻意扭曲了,目的是为了恐吓、误导后续的探索者。”
“那‘织网者’的密语呢?”林小满更关心这个。
“‘织网者’周瑞……他是个真正的聪明人,也是个悲剧人物。”阿刻索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他很可能在早期就察觉到了‘环轨’被污染的事实,但他没有声张,而是选择暗中布局,试图在‘观测者’的体系内,埋下真正的‘后门’和‘火种’。你们接收到的密语,应该就是他留下的后手之一,目的是提醒后来者,不要被表象迷惑。”
他看向林小满:“你体内的晶片,恐怕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只是,连他也无法完全预料到,这枚晶片会与你这个特殊的‘钥匙’以这种方式融合。”
信息量巨大,让林小满和凌夜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们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布满迷雾的棋盘上,刚刚才窥见了棋手之间博弈的一角。
“所以,‘环轨’既是希望,也是陷阱。”林小满总结道,意识中飞速消化着这些信息,“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周瑞留下的、未被污染的‘真正后门’,并确保我体内的晶片不被‘观测者’完全夺取。”
“基本正确。”阿刻索点了点头,“不过,找到‘后门’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你需要真正‘理解’并‘掌控’你体内的力量。‘逆观测协议’的核心,并非简单的对抗,而是对‘信息’、对‘规则’本质的重新定义。你现在……还差得远。”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林小满体内那枚一直沉寂融合的晶片,突然自主地震动了一下!
并非受到攻击或刺激,而是一种……仿佛沉睡的婴儿第一次无意识地伸展手脚般的、源自本能的悸动!
……警告!检测到晶片意识活性异常提升!” 自维护程序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愕,……融合进程加速……整合度45%……50%……”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深邃的知识洪流,伴随着这次悸动,不受控制地涌入林小满的意识!不再是之前那种需要她主动去“理解”的信息,而是更加本质的、关于“存在与非存在”、“观测与被观测”、“秩序与混沌”的底层规则感悟,如同潮水般冲刷着她的认知!
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抛入了宇宙的源头,目睹着规则的诞生与湮灭!与此同时,她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仅能“看”到物质的构成,更能“看”到维系其存在的“信息骨架”,甚至能隐约捕捉到阿刻索周身那流淌的、属于更高维度的力量脉络!
这种感知,远超之前的“规则洞察”,更像是一种……信息层面的全知视角!
“呃啊——!”剧烈的信息过载带来的痛苦,让她忍不住发出了意念的呻吟,“悖论之舟”的光芒疯狂闪烁,几乎要彻底熄灭!
“林小满!”凌夜惊呼,想要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阿刻索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抬手打出一道柔和的星光,笼罩住“悖论之舟”,似乎在帮助她稳定状态,同时低语道:“看来……晶片内部的‘古老回响’,被试验场的经历和刚才的信息冲突……提前唤醒了……”
合
融合在痛苦中加速,整合度一路飙升!
……整合度65%……70%……”
……‘现实锚点’受到冲击……稳定性下降……”
林小满感觉自己像是在被强行塞进一个庞大无比的宇宙,自我认知在无边无际的信息海洋中摇摇欲坠。她死死守住“现实锚点”那一点微光,那是她作为“林小满”存在的最后证明——熬夜复习的咖啡,室友的吵闹,食堂的饭菜,凌啸信任的眼神,还有……回家的执念!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真实”,在此刻成了她对抗同化的最后壁垒!
不知过了多久,那恐怖的信息洪流终于缓缓退去,如同潮水落回大海。
林小满瘫软在“悖论之舟”内,感觉整个意识都被掏空、重塑了一遍。疲惫到了极点,却又仿佛脱胎换骨。
……整合度78%……趋于稳定。” 自维护程序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庆幸,……新模块解锁:信息编织(中级)、规则模拟(初级)、存在感伪装(高级)。”
她缓缓“睁开”意识之眼,发现凌夜和阿刻索都正紧紧盯着她。
“你……感觉怎么样?”凌夜的声音带着担忧。
林小满感受着体内那仿佛拥有了生命、与她意识水乳交融的晶片,一种前所未有的、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感油然而生。她不再仅仅是被动地使用晶片的力量,而是仿佛……成为了这种力量的一部分。
“……从未这么好过。”她的意念平静而深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她看向阿刻索,“我想,我现在有资格知道,那个‘真正后门’的线索了。”
阿刻索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属于“林小满”的坚定与新生晶片带来的深邃交织在一起,嘴角终于重新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当然。”他轻轻颔首,“不过,在告诉你之前,你需要先帮我一个小忙……”
他的目光转向山洞深处那片看似普通的岩壁,纯白的眼中数据流再次闪烁。
“帮我……‘修复’一个老朋友留下的小玩意儿。它最近……有点不太听话。”
随着他的话音,那片岩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了其后隐藏的一个……布满了焦黑痕迹和断裂线路、仿佛经历过惨烈爆炸的、破损严重的控制台。
控制台的屏幕一片漆黑,但在林小满新生的感知中,却能清晰地“看”到,其内部缠绕着一股极其顽固、充满了毁灭与混乱气息的……异种信息病毒!
这病毒的气息……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