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鞭炮声还没在安福里的巷弄里散尽,光痕树就被一层新雪裹成了银塔。树底下的雪被孩子们踩得实实的,光储鼠的光印和布鞋的泥痕混在一起,像幅被踩乱的锦缎,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热闹。
李明踩着雪往光轨站走,棉鞋陷进积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张婶家的烟囱正冒着笔直的白烟,混着炖肉的香气飘过来,勾得人肚子直叫;王叔在院里劈柴,斧头落下的“邦邦”声里,还夹着光斧特有的“嗡鸣”——那是蒙克送的光钢斧,劈起冻土来比普通斧头省力三成。
“李哥!光邮蛛带年货来了!”小雅裹着件红棉袄,像个会移动的小灯笼,举着个光藤筐朝他跑,筐里的光果干撒了些在雪地上,红的紫的,像落了满地的小宝石。
光邮蛛们正围着光痕树打转,翅膀上的光粉沾了雪,像撒了把碎钻。领头的那只翅膀带红点的,正用爪子扒光痕树的树皮,树皮下露出圈新的年轮,淡金色的,比往年的更宽,里面嵌着些细碎的光斑——有张婶的腌菜坛,有王叔的竹编筐,还有光人围着篝火跳舞的影子。
“这年轮里能看见去年的事呢!”小雅指着光斑里的一个小亮点,“你看这个,是咱去部落堆雪人那天,光储鼠偷喝甜酒的样子!”
李明凑近一看,果然在光斑里看见光储鼠抱着个小酒碗,醉得东倒西歪,尾巴上的光毛都耷拉下来,惹得光人孩子们直笑。他伸手碰了碰年轮,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像在抚摸一段鲜活的记忆。
光轨尽头突然亮起一串蓝光,比往常的光轮车更亮,像条会发光的长蛇。小雅踮脚往远处望,突然拍手道:“是光盟的‘年兽车’!蒙克说过,除夕会用十二只光轮车拼成大兽的样子!”
话音刚落,十二辆光轮车就顺着光轨滑了过来,首尾相接,真的拼成了头威风凛凛的光兽:车头是兽头,光木雕刻的角上缠着红绸;车身是兽身,光藤编的鳞甲在雪地里闪闪发亮;车尾拖着串光铃,“叮叮当当”响得像在拜年。
蒙克站在兽头的位置,穿着件绣满螺旋纹的新斗篷,手里举着个光木托盘,上面摆着十二颗光果,果壳上用融光粉写着“十二时辰”。“安福里的朋友们,新年好!”他的声音裹在光雾里传过来,带着点激动的颤音,“这是部落的‘守岁果’,每个时辰吃一颗,能保来年顺顺当当!”
光人孩子们从光轮车里涌出来,个个举着光藤编的小灯笼,灯笼里的光芯是用安福里的棉线缠的,烧起来格外亮。他们往雪地里撒融光粉,粉粒落地就化成光字:“福”“禄”“寿”“喜”……转眼间,光轨旁就开出了片光字花海。
张婶拎着个大竹篮迎上去,篮子里装着刚蒸好的枣馍,馍顶上点着红点,像个个小太阳。“给光人孩子们的,”她往孩子们手里塞,“咱安福里的规矩,除夕吃枣馍,来年甜甜蜜蜜!”
陈姨的筐子里装着糖瓜,光人孩子咬一口,糖丝能拉三尺长,粘得小爪子上全是,却笑得眼睛眯成了缝。“这是‘粘年兽’的糖,”陈姨笑着说,“吃了这个,坏运气就粘不住咱了!”
王叔扛着把新做的光木锯走过来,锯刃上的光纹在雪地里闪着冷光。“给蒙克的新年礼,”他把锯子递给蒙克,“用你们送的光木做的,比铁锯还快,开春伐竹子正好用!”
蒙克接过锯子,试着往旁边的光藤上锯了下,藤条立刻“咔嚓”断开,切口平整得像用刀削的。“好家伙!”他举着锯子直咂嘴,“我回去就仿着做,让部落的木匠都换上这好家伙!”
光储鼠不知从哪叼来串腊肠,挂在光兽车的角上,腊肠的油汁滴在光藤鳞甲上,冻成了小小的油珠,惹得张婶直笑:“你这小东西,还知道给年兽‘上供’呢!”
夜幕降临时,光痕树旁燃起了篝火。安福里的人和光人围着篝火坐成圈,张婶的炖肉、陈姨的甜酒、光盟的烤光兽、守岁果摆了满满一地,光储鼠蹲在火堆旁,把光果核往火里丢,“噼啪”的爆裂声像在放小鞭炮。
蒙克敲起光鼓,光人们唱起了部落的新年歌,歌词里混着几个安福里的词:“光痕树,发新芽,安福里,是我家……”安福里的人也跟着哼,调子虽然生涩,却透着股亲近。
李明望着光痕树的年轮,新的光斑正在慢慢形成:有孩子们在雪地里打滚的影子,有光邮蛛叼着糖瓜飞的样子,还有蒙克和王叔比划锯子的笑脸。这些光斑会和往年的混在一起,在树的纹路里慢慢沉淀,像一坛越酿越浓的酒。
“你看,”小雅指着篝火映在光痕树上的影子,“树影在跳舞呢!”
李明抬头一看,光痕树的枝丫在火光里摇晃,影子投在雪地上,真的像在跳舞,红绸和光藤的影子缠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安福里,哪个是光盟。
守岁到子时,蒙克把十二颗守岁果分给众人,光果一入口就化成股暖流,顺着喉咙往下淌,浑身都暖烘烘的。光兽车的光铃突然集体响起,十二辆光轮车同时亮起蓝光,在雪地里拼出个巨大的“和”字,光字的笔画里,还嵌着安福里的灯笼红光。
“新的一年,”蒙克举着光果站起来,光纹在他脸上亮得像朝阳,“光痕树的根会扎得更深,光轨会铺得更远,咱双界的日子,会像这守岁果一样甜!”
“好!”众人齐声应着,声音震得光痕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落在篝火里,“滋啦”一声化成白烟,像给新岁的序章,添了笔朦胧的暖。
李明咬了口守岁果,甜汁在舌尖散开时,突然明白:光痕树的年轮里,记着的从来不是时间,而是故事——是两个世界从陌生到亲近的故事,是光与土、甜与暖慢慢相融的故事,是往后无数个新年里,会一直续写下去的,关于“我们”的故事。
而光轨尽头的晨光,已经悄悄爬了上来,把光痕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在说:新的故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