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旋涡的撕扯感远超之前经历的任何传送。仿佛身体与灵魂被投入到狂暴的时空乱流之中,无数光怪陆离、难以理解的景象碎片在眼前飞逝而过:崩碎的山河、咆哮的巨兽、浴血的神魔、寂灭的星辰……更有无数嘈杂混乱、仿佛来自远古的呢喃与嘶吼灌入脑海,若非四人皆是心志坚定之辈,又有洛冰璃的月华清心灯散发出清辉笼罩,恐已心神失守。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又或者漫长如年。脚下一实,那股天旋地转的撕扯感骤然消失。
扶苏四人出现在一片奇异的大地上。
天空是永恒的黄昏之色,橘红与暗紫交织,不见日月星辰,却有一种黯淡的光源均匀洒落。大地荒芜,布满了干涸龟裂的痕迹和风化的嶙峋怪石,远处依稀可见连绵山脉的黑色剪影,形态扭曲,如同沉睡的巨兽骸骨。空气中弥漫着古老、枯寂、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锐利气息。
“这里就是玄天秘境?”雷昊眉头紧锁,阔剑已然握在手中,警惕地扫视四周。他周身隐现雷光,与这死寂的环境格格不入。
司徒文展开折扇,轻轻扇动,闭目感应片刻:“灵气稀薄得可怕,且属性极其紊乱,金、土、煞、死气混杂,几乎无法直接吸收修炼。更麻烦的是,此地空间结构异常稳固,同时又有种……被切割过的破碎感。大家小心,不要随意动用大范围空间法术或瞬移。”
洛冰璃托着青铜灯盏,灯焰跳跃,映照着她清冷的面容。“我的‘月华清心灯’能感应到,这片天地间残留着大量不散的执念与杀意,极其古老。尤其是那个方向……”她指向远处一座最为高耸、形如倒插巨剑的黑色山峰,“那里的锐利气息与执念最为浓烈。”
扶苏运转混沌元婴,尝试感知。混沌之力包容性强,在此地虽也受到压制,但比其他属性灵力稍好。他同样感受到了洛冰璃所指方向那股冲天的锐气,更让他心头微动的是,储物戒中的天剑令,以及丹田内世界树碎片虚影,都隐隐传来一种微弱的共鸣与指引,方向也指向那座剑形山峰。
“看来我们的目标很明确。”扶苏沉声道,“那座山,很可能与天剑宗传承,或者上古封印有关。但这一路恐怕不会平静。”
他话音刚落,侧前方一片风化岩柱林中,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数道黑影如同融入地面的影子般骤然暴起,速度快得惊人,直扑距离最近的司徒文!
这些黑影并非实体,更像是某种阴影能量凝聚而成,形态不定,边缘扭曲,散发着阴冷、污秽的气息,与暗域力量同源,却又似乎多了些此地的煞气!
“暗影傀儡!果然有暗域的杂碎先一步进来了!”雷昊怒喝,阔剑带起一道刺目雷光,后发先至,斩向其中两道黑影。雷光至阳至刚,正是这类阴邪之物的克星,剑光过处,黑影发出无声尖啸,崩散成缕缕黑烟。
司徒文反应也不慢,折扇一挥,数道凝实的风刃激射而出,将袭向自己的两道黑影切割开来。他的风刃看似轻柔,实则蕴含着凌厉的切割之力,且轨迹刁钻。
洛冰璃灯盏一扬,一圈清冷月华如水波般荡开,将剩余几道黑影笼罩。月华似有净化之效,黑影在其中动作明显迟滞,形体也变得淡薄。
扶苏则一步踏出,归墟剑无声无息地点出。他没有动用混沌剑域,而是将新得的秋水剑意融入剑招,剑光如水银泻地,绵密而持久,瞬间将最后几道挣扎的黑影洞穿、净化。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这些暗影傀儡实力大约在金丹巅峰到元婴初期之间,显然只是探路的炮灰。
“暗域果然已经渗透进来了,而且看样子时间不短,连这种适应此地环境的‘暗影傀儡’都培育出来了。”司徒文收起折扇,神色凝重,“我们的行踪很可能已经暴露。”
“无妨,兵来将挡。”雷昊甩去剑上残留的黑气,战意昂然,“正好拿他们试试我的新剑招。”
洛冰璃收回月华,灯焰闪烁了几下:“这些傀儡残留的气息指向剑形山峰方向,暗域的主力应该也在那边。我们走吗?”
“走。”扶苏点头,“但需更加小心。司徒师兄,麻烦你在前探路,注意隐匿与侦查阵法陷阱。雷师兄居中策应,我与洛师姐断后。”
四人立刻调整队形,朝着剑形山峰方向谨慎前行。秘境之中无法御空飞行,空间压力极大,且空中偶尔有肉眼难辨的空间裂痕闪过,危险异常,只能徒步。
沿途所见,愈发触目惊心。大地上的裂痕深不见底,隐隐有煞气上涌。随处可见残破的兵器碎片,刀、枪、剑、戟皆有,大多锈迹斑斑,灵性全失,但偶尔能见到一两个残片,历经无尽岁月,依旧散发着微弱的、令人心悸的锋芒。更有一些巨大的、非人形的骨骼半埋土中,骨骼呈暗金色或漆黑色,即便死去不知多少年,依旧散发着恐怖的威压,显然生前是了不得的存在。
“这些骨骼……有些像是古籍中记载的上古异兽,甚至……魔物。”洛冰璃轻声道,月华清心灯的光芒扫过一具形如巨蜥、却头生三角的骸骨,灯焰微微摇曳。
“此地在上古,恐怕是一处惨烈无比的战场。”司徒文在一块半人高的石碑前停下。石碑已断裂,表面布满风蚀痕迹,但仍能勉强辨认出几个残缺的古字:“……葬……剑……冢……”
“葬剑冢?”扶苏心中一动,看向那座剑形山峰,“难道那座山,就是所谓的‘剑冢’?”
继续前行约百里,环境开始发生变化。荒芜的大地上,开始出现零星的、形态奇特的植物。这些植物通体灰黑,枝叶如剑,质地坚硬似铁,表面流动着金属光泽,散发着淡淡的金铁煞气。
“金煞剑草。”司徒文认了出来,“只生长在金铁之气与煞气极端浓郁之地,是炼制某些特殊飞剑或金系法宝的辅材。此地竟能成片生长……”
越靠近剑形山峰,这种金煞剑草就越发茂密,渐渐形成了连绵的“剑草林”。草叶锋利,划过护体灵光发出“嗤嗤”声响。更麻烦的是,剑草林中,开始出现一种通体由金属构成、形如螳螂或蜈蚣的奇异生物。它们潜伏在剑草之下,感知到活物气息便骤然发起袭击,口器与节肢锋利无比,能轻易撕开寻常元婴修士的护体灵光,且甲壳坚硬,力大无穷。
“是‘金煞虫’,此地金煞之气孕育的妖物,没有灵智,只有吞噬本能。”雷昊一剑将一只从地下钻出、扑向洛冰璃的金色蜈蚣斩成两段,剑身传来反震之力,让他微微挑眉,“好硬的壳!”
四人不得不放慢速度,一边清理这些烦人的金煞虫,一边艰难穿行。好在这些虫子个体实力不算太强(约相当于金丹后期),只是数量众多,且环境对其有利。
穿过一片尤为茂密的剑草林后,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是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谷地尽头,便是那座巍峨的剑形山峰山脚。而就在山脚之下,矗立着一片规模宏大的……废墟。
那似乎是一座宫殿的遗迹,虽然大部分已经坍塌,只余下断壁残垣和少数几根高达数十丈、布满剑痕与裂纹的巨大石柱,但依旧能想象出其昔日的宏伟。宫殿的材质非金非石,呈暗青色,表面流转着黯淡的金属光泽,与周围的金煞之气隐隐呼应。
最引人注目的是,宫殿正门所在的方向,那扇高达十丈、不知何种金属铸造的巨门,竟然还保持着相对完整!只是门扉紧闭,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剑痕,仿佛经历了无数场惊世剑斗。门楣上方,一块半悬的匾额斜挂着,上面以古朴凌厉的笔触,刻着两个大字:
剑冢
字体如出鞘利剑,哪怕历经岁月侵蚀,依旧散发着冲霄剑意,让人不敢直视。
而在宫殿废墟前方,那片相对空旷的谷地中,此刻却并不平静。
约莫二十余名黑袍修士,正围着一座半埋于土中、只露出顶部、形似祭坛的古老石台忙碌着。石台周围插着数面绘有诡异符文的黑色阵旗,旗面无风自动,散发出浓郁的幽冥鬼气,正不断侵蚀、消磨着石台表面一层微弱的淡金色光罩。光罩内,石台表面刻满了复杂的剑形符文,此刻正明灭不定地抵抗着。
这些黑袍修士的气息,最低也是元婴初期,其中更有三名元婴后期,一名元婴巅峰!他们正是暗域潜入秘境的人马!而他们正在破坏的,显然是一处古老的封印或禁制节点!
“是他们!在破坏封印!”雷昊眼中雷光暴闪,就要冲出去。
“等等!”司徒文一把拉住他,折扇指向黑袍人后方,“看那里!”
只见黑袍人后方的阴影中,还站着两道身影。一人身着紫袍,脸上戴着熟悉的银色面具,气息晦涩深沉,正是北疆甲一!他竟然也进入了秘境!另一人则是个身形佝偻、手持骷髅头拐杖、浑身笼罩在淡淡绿雾中的老者,气息阴邪,赫然也是一位化神期修士!看样子是阴鬼宗的太上长老。
两名化神!加上二十余名元婴邪修!这阵容,绝非扶苏四人目前能够正面抗衡的!
“北疆甲一竟然亲自进来了……还带着一个化神帮手。”洛冰璃声音微凝,“他们在破坏的,恐怕是维持此地封印的关键节点之一。一旦被破,秘境深处的封印很可能会加速松动。”
扶苏紧盯着那祭坛石台,以及石台上明灭不定的剑形符文。他体内的天剑令共鸣更加强烈,世界树碎片也在微微发光。他隐隐感觉到,那祭坛之下,似乎镇压着什么东西,而那东西的气息……让他既熟悉,又心悸。
“不能让他们得逞。”扶苏低声道,眼神飞速扫视周围环境,“但我们不能硬拼。司徒师兄,可有办法干扰他们的破阵进程,或者制造混乱?”
司徒文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那些黑色阵旗的布置与石台光罩的波动规律,手指在折扇上轻轻敲打,脑中飞速推演。
片刻后,他眼中精光一闪:“有!那座祭坛的防护光罩虽然被侵蚀得厉害,但其核心能源似乎与地脉中的金煞之气相连,并未完全枯竭。那些暗域的阵旗,是以幽冥鬼气强行污染、隔绝地脉联系来削弱光罩。我可以尝试,用阵法引动周围游离的、更狂暴的金煞之气,反向冲击他们的阵旗!不求破阵,只求扰乱其节奏,甚至可能引起小范围的金煞暴动,制造混乱!”
“需要多久?有多大把握?”扶苏问。
“一炷香时间布设引导阵法,五成把握能引起有效干扰。但一旦动手,我们必然暴露。”司徒文快速道。
扶苏看向雷昊与洛冰璃。雷昊重重点头,阔剑上雷光开始凝聚。洛冰璃则平静道:“我的月华清心灯可制造小范围幻境,拖延片刻,或干扰那名鬼道化神的感知。”
“好!”扶苏下定决心,“司徒师兄,你立刻布阵。雷师兄,洛师姐,准备接应。一旦阵法生效,制造混乱,我们立刻突袭,目标是破坏至少三面核心阵旗,然后立刻向剑冢宫殿方向撤退!利用地形周旋!”
计划既定,四人立刻行动。司徒文借助几块巨石和剑草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取出数枚特制的金属性阵盘和灵石,开始快速布设。雷昊与洛冰璃各自准备杀招与幻术。扶苏则紧握归墟剑,混沌元婴与秋水剑意缓缓提升至最佳状态,同时,他分出一缕心神,警惕地感应着储物戒中的斩仙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远处,暗域修士的破阵进程似乎到了关键,那祭坛石台的光罩剧烈闪烁,眼看就要破碎。北疆甲一与那鬼道化神也全神贯注地盯着祭坛。
就在光罩即将彻底碎裂的刹那!
司徒文猛地将最后一块阵盘拍入地下!
“金煞引灵,暴乱!”
嗡——!
以那几块阵盘为中心,周围方圆百丈内,原本缓缓流动的金煞之气,骤然变得狂暴起来!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无形的金煞之气化作一道道锋锐的灰色气流,如同失控的剑罡,疯狂地卷向那些黑色阵旗!
“什么人?!”北疆甲一第一个察觉,银色面具下的目光如电,瞬间扫向扶苏等人藏身之处。
然而,金煞暴动已经形成!数面外围阵旗在狂暴金煞之气的冲击下,旗面撕裂,符文炸开!祭坛光罩的压力骤然一轻,光芒反而反弹似的亮了一下!
“敌袭!是玄天仙宗的小虫子!”鬼道化神老者怪叫一声,手中骷髅拐杖一挥,一道惨绿色的鬼火便轰向扶苏他们的方向。
就是现在!
“雷动九天!”雷昊率先冲出,阔剑带着漫天雷光,化作一条雷龙,悍然劈向离他最近的两面核心阵旗!
洛冰璃手中灯盏光华大放,一片朦胧的、仿佛月下竹林般的幻境瞬间笼罩了鬼道化神老者与数名元婴邪修,让他们眼前景象一变,攻击也为之一滞。
扶苏则身随剑走,归墟剑化作一道灰蓝交织的流光,目标直指第三面核心阵旗!他的速度奇快,剑意内敛却致命,沿途两名试图阻拦的元婴中期黑袍修士,只觉得剑光一闪,护体灵光便被洞穿,惨叫倒地。
“竖子敢尔!”北疆甲一怒极,身形一晃,竟然后发先至,一只覆盖着银色鳞片般光芒的手掌,朝着扶苏背心狠狠抓来!化神期的恐怖威压与速度展露无遗!
扶苏只觉得背后寒毛倒竖,生死危机瞬间降临!他猛地咬牙,混沌剑域骤然在背后凝聚,同时归墟剑去势不减,狠狠刺在那面核心阵旗上!
“铛!!!”
阵旗炸裂!几乎同时,北疆甲一的手掌也拍在了混沌剑域之上!
“噗!”扶苏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混沌剑域剧烈动荡,但他借着这股巨力,身形反而加速,朝着近在咫尺的剑冢宫殿废墟飙射而去!
“哪里跑!”鬼道化神老者此时也破开了幻境,怒不可遏,与北疆甲一同时追来。
雷昊与洛冰璃也各自得手,破坏了两面阵旗,见状毫不犹豫,紧随扶苏冲向宫殿废墟。
“追!格杀勿论!”北疆甲一冰冷的声音响彻谷地。
一场在古老剑冢前的逃亡与追杀,就此展开!而那座紧闭的、布满剑痕的巨门之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与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