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点多,折腾了大半夜的尖刀班重新歇息了下去。
但张延却没法睡,他还在房间里重新写训练大纲。
之前递交给廖司令和杨参谋长那份,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他必须趁着有时间进一步补充修改。
去开会的林桂芝还没有回来,在一旁陪着张延的郑婉茹早就呵欠连天。
但让她去睡她又不去,最后不知不觉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张延只好把她抱到床上,用被子盖上。
凌晨4点多,林桂芝终于回来了。
进门一看,郑婉茹睡在床上,张延却趴在桌上,不由得一阵苦笑。
张延抬起头来,问:“你笑什么?”
林桂芝白了他一眼,她知道郑婉茹对张延有心思,张延对她也有好感。
这种事挡不住,与其便宜那两个倭国女人,还不如让给自己信得过的好姐妹,所以她才给两人创造机会。
谁知张延这只爱偷腥的猫,今晚竟然转了性,装起正人君子来了。
林桂芝款款走过来,在他耳边道:“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要,要是她被调走了,你可别后悔!”
张延将她一把抱到腿上,一头埋进山水之间,问:“谁?谁要把她调走?”
“别闹!”林桂芝轻斥一声,道:“现在是没有,但以后就说不定了!”
床上的郑婉茹听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这两人真不害臊,竟然当着她的面打情骂俏,还做出一些羞羞的事来。
但她同时又心中惴惴,担心真的被调离独立营,于是偷偷便竖起了耳朵。
谁知两人话题一转,接下来又说起了别的事,真的是急死个人!
只听张延道:“说说今晚的会吧,怎么开到这么晚?”
林桂芝面露忧色道:“主要还是战情通报,还有就是各部的防御任务。”
“仔细说说!”
“嗯,截至20日晚上8点,中路倭寇主力第3、9、11、101师团和波田支队已突破昆山防线,进至苏州城西阳澄湖一带。
中央集团军正在苏州城外抵抗,掩护三战区司令长官部向无锡、常州一线撤退。
战区前指目前在长兴,携左翼军第15、19集团军和右翼军第8、10集团军继续向宜兴、溧阳、南京退却。
倭寇第16师团正在猛攻常熟、支塘一线,桂军21集团军48军的173、174师正奉命断后,已与敌激战一整天。”
西线倭寇第10军已彻底占领嘉兴,湘军62、63、128师正向杭州退守。
第6、第18和114师团彻底占领嘉兴,其一部攻向海宁、宁平一线。
另一部以重藤支队为前锋,正在攻击平望、南浔一线断后的172师。
鉴于苏州城即将弃守,目前吴江县城已无防御意义,战区前指陈司令长官急调第7军连夜赶去吴兴布防,为战区主力部队撤退断后。”
“21集团军廖司令长官急令,171师归建第7军,前往吴兴布防,176归建48军,于明日拂晓前赶到常熟...”
屮踏马的,努力了大半个月,历史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40万国军在溃退,只有桂军在断后!
惨烈堪比绞肉机的常熟-支塘阻击战,和吴兴阻击战即将打响。
后世只知“罗店绞肉机”,须不知整个淞沪会战期间,共有四场绞肉战——
中央军罗店争夺战、桂军蕴藻浜反击战、东北军佘山遭遇战和桂军吴兴阻击战。
四场绞肉战,有两场是桂军打的。
而吴兴阻击战中,桂军第7军170、172师两个师7个团,加军部直属部队共2.3万人(历史上是从连云港紧急调来)。
进攻方是倭寇的第6、第114师团和国琦支队共5万余头,激战10昼夜,歼敌7000余,自身伤亡1.1万,170师副师长夏国璋阵亡。
战后,吴兴一带流传至今的白骨塔、死人山、白骨沟等地名别称,都是用桂军的尸骨命名的。
第7军是李、白起家的老底子,绝对的精锐和主力。
战后因伤亡过大,军长周祖晃被调回广西训练新兵去了,副军长徐启明饱受指责。
但那可是敌我兵力超过2倍的差距,而且敌军天上有飞机,地上有坦克大炮,我军只有机、步枪和手榴弹。
...
“既然171师和176师都要走,那我们独立营是什么任务?”张延问。
“廖长官把独立营调回了21集团军司令部,并命令我们以收拢的溃兵为兵源,就地整编为苏南支队,下辖两个步兵团又一个重炮营。
你是支队长,周胜元是副支队长,赵又杰为参谋长,恭喜你又升官了!”
张延撇撇嘴,支队、独立营什么的都是临时编制,说不定今天刚成立明天就撤了,升个屁的官!
“那汉佐兄呢?”
“钱副官被调回战区前指了,他马上就要随171师出发前往宜兴。”
“哦?那你呢?”
“我也被调到...”
张延一听就急了,骂道:“哪个王八蛋要把你从我身边调走的,老子嘣了他!”
林桂芝再次白了他一眼,道:“你急什么啊,我又没说是被调走!
我们3个都被正式调到了21集团军司令部,隶属苏南支队!”
“呼!你这话说一半留一半的,吓得我心脏都差点骤停了!”
“扑哧!”
正在床上装睡偷听的郑婉茹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她忽然意识到不对,赶忙侧过身去,用被子蒙住了脸。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反正只要我闭上眼睛,你们就谁也看不到我!
两人相视一笑。
只听张延道:“汉佐兄要走了,我得去送送他!你们也准备一下,通知所有人半个小时后到村口集合!
“好!”
...
半个小时后,天色微明。
张延一手提着一把将官指挥刀,一手牵着一匹高大雄骏的战马,独自来到钱副官的住处。
此时钱副官正在收拾行装——其实他也没有什么私人物品可收拾的。
作为一名纯粹的军人,他除了几套军服和一些书籍外,几乎别无他物。
张延大步流星走过去,质问道:“汉佐兄,你这是打算不辞而别吗?”
钱副官闻言,转身诧异道:“兄弟何出此言?我这不是在等你吗?”
张延又问:“那我要是没不来呢?”
“那我给你留封信,怎么也怪不到我不辞而别吧!”钱副官笑道。
“哈!你倒是早就想好了托辞!”
张延双手托刀走上前去,道:“汉佐兄,既然命令已下,我亦无需多言!
我知兄长两袖清风军人楷模,临别之际无以为赠,请收下这一马一刀!”
钱副官闻言,动容道:“兄弟,你这是...”
张延道:“倭寇少将国琦登的佩刀,骑兵第6联队猪木近太的战马!
兄长,不管是独立大队还是浦南支队,亦或松江独立营,所有战功都有你的一份,请收下吧,这也是所有活着以及牺牲了的兄弟们的心意!”
钱汉佐鼻子一酸,强忍着眼泪,道:“好!我收下了!替我谢谢兄弟们,我这个逃兵心中有愧!”
“兄长哪里话!只要是还在抗日的战场上,我们就都是袍泽,到哪里都是打鬼子!兄长请上马!”
张延说着,双手捧在一起,躬身作出上马凳的姿势。
钱副官脸色一变,后退一步道:“这怎么使得?问自己来!”
张延再次沉声道:“请兄长上马!”
“好!”
钱副官把指挥刀往背包里一插,踩着张延的双手翻身上了马鞍,张延则牵着马辔头走在前面。
须臾两人一马来到村口,只见打谷场上,全体独立营的官兵们整齐列队,如一座座雕塑般矗立在凛冽的寒风中。
等到两人走近,站在最前面的周胜元大声喊道:“全体都有,向钱副官敬礼!”
“敬礼~唰!”
钱副官眼睛湿润了,他连忙跳下马来,向兄弟们回礼道:
“感谢兄弟姐妹们的厚爱,我钱汉佐虽然暂时离开了你们,但此生必不忘与大家共同战斗的日子!后会有期!”
周胜元又喊道:“首战用我,用我必胜!独立营恭送钱副官!”
兄弟们喊道:“首战用我,用我必胜!独立营恭送钱副官!”
周胜元再喊:“祝长官一路顺风,步步高升,有空常回来看看!”
兄弟们齐齐高喊:“祝长官一路顺风,步步高升,常回来看看!”
钱副官身子一晃,差点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前面几句口号让他听得热血沸腾,感动得热泪盈眶。
但后面一句就有些歪了,什么“步步高升”?搞得他好像离开独立营就是为了去升官发财,当了逃兵似的。
于是他连忙向大家再次敬了一礼,然后翻身上马,张延一挥手,尖刀2队也齐齐上马跟了过来。
许正邦道:“报告钱副官,长官命我们护送你去前指报到!”
钱副官在马上看了张延一眼,点了点头,道:“好,那就辛苦兄弟们了!”
但他目光向后一扫,却发现许正邦他们还牵着一匹驮着两口箱子的战马。
于是疑惑地问:“箱子里是什么?”
张延笑道:“送给陈司令长官的东西,有劳汉佐兄一起带回前指!”
钱副官却不放心道:“究竟是什么,你不说我可不敢带走啊!”
张延笑容不减道:“只是两面半倭寇联队旗,和一些倭寇将佐的私人物品,算是我对陈长官的战斗汇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