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从六安到武汉的官道有两条,分别为东路和西路。
东路是商旅主干道,途经霍山、岳西、英山、浠水,最后抵达武汉。
全程约400公里,需翻越大别山,途经青枫岭、铜锣寨等险隘。
西路为军事要道,行程约360公里,途径立煌、麻城,最后抵武汉。
全程多山路,地势险峻,适合轻装急行,所以张延选择了走西路。
他和夏平安一人一马,从早上7点出发,沿金寨公路西去,至下午2点抵达立煌县城(金寨县)。
六安至立煌县有70公里路程,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1930年代已经修了一条金寨公路,交通条件大为改善。
这个时代的金寨县实在太小了,骑马绕城不到一小时就全部走完了。
不过这里四面环山,易守难攻,是个发展为后备基地的好地方。
而且历史上安庆失陷后,民国安徽省政府就迁到了立煌(金寨)县。
下午4点,两人在县城稍事休整,喂饱了战马后继续上路。
接下来的路就不好走了,简直就是山路十八弯,大半时候只能下马步行。
天黑时分,两人才走出不到30里。
凭着强悍的身体素质,两人摸黑走了大半夜山路,直到午夜时分才抵达双河镇,却是错过了途中的悬剑山、望春台这些名胜。
镇子很小,一条十字街加两排房,黑灯瞎火的也是一眼就望到了头。
两人牵着马从街头走到街尾,只找到一家不像客栈的客栈,大约实在是太晚了,叫了半天也不开门。
这就是所谓的错过了“宿头”。
夏平安建议:“旅座,要不我们去镇长家里去借宿一晚?”
这小子改口倒是快,之前一直“长官”,现在则“旅座”不离口。
这也难怪,他现在也混到了一个“少尉副官”的官衔,走出去派头十足!
张延看了一眼那座比土地庙大不了多少的镇公所,摆手道:
“算了!大半夜的去打搅人家不好,咱们先把马喂了,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一下,天一亮就继续出发。”
两人倒是不累,但马却受不了,走了一天一夜了,总要给它休息一下。
夏平安道:“是!不过喂马这活交给我就行,旅座你现在一边休息一下...”
话音未落,却听得“啪啪”几声枪响,紧接着镇子南北两头各出现了一大片火把,看着似有百十号人。
夏平安一甩肩上的ZY-37改,低声道:“旅座,看来我们遇到土匪了!”
张延单手一压,道:“稍安勿躁,先看看这伙人是什么来头!”
夏平安只好把半自动步枪甩回肩后,安抚着两匹有些躁动的战马,然而把它们牵入了旁边的一处竹林。
那伙土匪进入镇子后,挨家挨户把门砸得震天响,喝道:“开门!老子们是亢龙寨的抗日游击队!”
于是镇上的男女老幼纷纷被赶出家门,衣衫不整地聚集在十字街上,看着人数也有千把人。
当中一些年轻俊俏的大姑娘小媳妇,不少衣服被撕破了的,只是家里的男人面对枪口,却敢怒不敢言。
周围举着火把的土匪,大约有七八十号,手里拿的武器五花八门,什么老套筒、汉阳造,鸟铳梭镖红缨枪都有。
一个剃着光头、满脸横肉的壮汉用一副公鸭嗓子喊道:
“各位乡党,俺原来是铁冲亢龙寨的二当家,现在的亢龙寨那个抗日,啊,游击队的副大队长!”
这时一个穿着半新不旧的丝绸长褂,年约50来岁的老头抖抖索嗦地走出人群,紧张地问:
“敢、敢问二当家,您今晚光临小镇,有何贵贵贵干?”
二当家牛眼一瞪,喝道:“现在没有二当家了,只有抗倭游击队副大队长——你就是双河镇镇长?”
“是是是,不敢不敢!”
老头连忙点头哈腰:“小老儿这个镇长,只是刚被上面指派的!”
这年头国府的官不好当啊。
尤其是他们这些基层的镇长乡长,上面要派捐派饷,下面要抗捐抗税,时不时还有土匪下山打秋风。
捐饷凑不齐,他们这些乡长镇长就得自己垫,再殷实的家资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二当家挥舞着盒子炮,道:“哦!镇长大人别怕!我们这次下山,只不过是来收点捐饷!一人一块大洋,拿了就走,绝不扰民!”
他一手拿着盒子炮,一手叉着腰,本是一脸凶相,却又想要努力保持“亲切和善”的表情,却是有些太过为难。
而且他半夜里把人从家里赶出来,嘴里却说着“绝不扰民”的话...
镇长一脸无奈地问:“敢问二——副大队长,您要的是什么捐饷?”
二当家闻言一愣,然后低头问旁边一个狗腿子,“要什么捐饷?”
那瘦猴养的八字胡狗腿子道:“抗日捐,开拔捐,抚恤捐...”
镇长一听顿时傻了眼,你抗日不抗日我不知道,但仗都还没打,就要抚恤,这算哪门子抗日游击队?
这不还是土匪吗?
人群后面的夏平安闻言,也是一脸懵逼地问:“旅座,他们真是抗日游击队?”
张延撇撇嘴,道:“抗个鬼的日,一帮狗改不了吃屎的土匪而已!”
“谁!哪个王八蛋在那里骂老子!弟兄们把他给老子揪出来,老子要扒了他的皮...”
张延叹了口气,对夏平安道:“动手吧!不过那八字胡先别打死了,我有话要问!”
“是!乡亲们,所有人全部蹲下!”
随着夏平安一声大吼,枪声随之突兀而起——“砰砰砰砰砰砰...”
转眼间,那些举着火把的土匪就跟被点名一样,一个个应声而倒。
“啊!”
“杀人啦!”
“谁!哪个王八蛋在开枪!”
十字街上顿时一片混乱,怒骂、惨叫和尖叫声交织在一起。
然后随着一个声音高喊道:“所有人,通通给我助手!”
人们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十分年轻的国军士兵——这时代的普通老百姓,大多认不出军衔的差别——
正拿着两把手枪,一把手枪顶在二当家的那颗光头上,一把指着土匪们。
“砰砰砰砰砰...”
张延接连几枪,打死好几个试图打冷枪的土匪,同时另一支枪戳在二当家脑门上,喝道:
“让你手下的土匪放下枪跪地上,不然我让你这颗猪头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