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分钟后,张延来到隔壁的国立长沙临时大学,一路打听前往文学院。
他此时穿着套普通的中山装,脚上穿着皮鞋,头戴顶鸭舌八角帽,看着就跟一名普通的学生没两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没有校徽。
据西南联大校史记载,三所学校从北京、天津南迁到长沙时,共有师生1780多人。
其中清华412人,北大342人,南开147人,借读生218人,新增114人,教职工551人(教师378,职员173)。
这数字有零有整,精确到每一个人,可见当时高校治学、统计之严谨。
看着眼前一排排低矮的砖瓦房,道路和操场都是黄土地面,实在难以分辨哪里文学院,哪里是理工院。
他站在岔路边一棵松树下,想再拦个人来问问,但现在还是上课时间,等了好一会都没人过来。
过了一会,一个年约30来岁,戴着黑框眼镜、穿着套灰白旧西装的高瘦男子从北面低头走来,口中念念有词。
张延仔细一听,那人念的都是些矢量、当量之类他完全听不懂的东西,貌似正在计算什么复杂的公式。
等他近了,张延便出声道:“请问老师,文学院怎么走?”
那高瘦男子浑若未觉地与他擦身而过,张延只好一把扯住他的胳膊,问:“老师,文学院怎么走?”
高瘦男子疑惑地转过头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你说什么?”
张延松开他的胳膊,微笑道:“抱歉打搅了,我是想问文学院...”
高瘦男子不等他说话,便抬手一指操场西南边的几排砖瓦房道:
“那一片瓦房就是,具体是哪几栋我也不清楚,我是理工院的!”
“谢谢老师!”张延感谢了一句,然后随口问:“对了老师,您怎么称呼?”
男子不耐烦道:“郭(永)怀!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要走了!”
张延:“!!!”
未来的大神啊!也就是现在时机不对,不然张延高低要给他磕一个!
强忍住激动的心情,张延笑道:“没事没事,打搅了郭老师,您慢走!”
“莫名其妙!”郭大神嘟囔了一句,然后继续低头向前走去。
张延偷偷掏出相机,对着郭大神的背影拍了两张照片,然后穿过操场来到文学院,继续一路打听找到了国文系。
他在几个教室窗外转了一圈,找到了正在上课的陆晓慧。
她今天穿着一件月白色半身旗袍套裙,蓝色长筒袜,脚上是白网鞋。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讲台,时不时低头做着笔记,并没有察觉到张延正在外面看他。
顺着陆晓慧的目光,张延看到来正在讲台上,用抑扬顿挫的声调讲古代文学的朱自华——又是一名大神!
张延看了看手表,下午5:10,今天没有空袭,离下课应该还有一点时间。
于是他再次转了转,然后发现了陈寅却,闻亦多,冯友蓝等一众大神。
不得了了,大师扎窝!必须想个办法,把他们都忽悠到桂林去!
陈大师今天讲的是《魏晋南北朝史》,正好讲到“五胡乱华”,他突然在课堂上给学生们出了一道题目:
“西晋的五华乱华与现在的倭寇侵华,有何异同?”
课堂上顿时鸦雀无声,窗外的张延也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在后世早有定论,但在这个时期却众说纷纭。
有些公知甚至把倭寇侵华拿来与元、清入主中原相提并论,为汉奸投降派提供历史依据。
这种论调,对广大华夏民众,包括知识分子都具有很大欺骗性和迷惑性。
陈大师突然喊道:“喂,窗外那位同学!你能不能进教室里来?”
教室里的几十名学生齐刷刷把目光投了过来,张延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问:“我吗?”
“对,就是你!”陈大师道:“我看你在窗外站了好一会了,你要是真喜欢这门课,就进教室里来听!”
张延便只好从前门走进教室,向讲台上的陈大师微微鞠躬道:
“大师你好,各位同学们好!我不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刚刚只是路过窗外,一时听得入了神!”
陈大师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不重要,既然你刚刚听课入了神,那刚才的问题你可有见解?”
张延道:“有几点浅见,请大师和同学们指正!”
“哦?那你简单说说!”陈大师道。
张延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先说相同点。”
“首先,不论是五胡乱华还是倭寇侵华,都是异族对我华夏的入侵。”
“其次,都造成了极为严重的民族冲突和社会动荡。”
“第三,都对我华夏文明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第四,都对我华夏人民造成了极为的严重的生命和财产损失。”
“再来说不同点。”
“第一,性质不同。五华乱华,归根结底是中原民族与北方少数民族争夺生存空间的冲突,是民族内部矛盾。
但倭寇侵华,是殖民侵略与反侵略的国战,这有本质的区别。”
“第二,目的不同。
五华乱华,胡族的目的是为了摆脱北方贫瘠苦寒的草原,希望在更加温暖肥沃的中原扎根。
但倭寇侵华,就是赤果果的掠夺与奴役,是毫无人性的压迫与屠杀!”
“第三,结果也不一样。五华乱华,最终以华夏文明同化了北方胡族,大家融为一体共同组成大华夏民族。
但倭寇在东北、在华北的占领区,实行的是杀光、抢光、烧光政策,推行的倭文和奴化教育,他们要彻底断了我华夏的文脉根基,让我们亡国灭种!
所以,我认为五胡乱华与倭寇侵华完全不是一回事,前者是民族生存之战,尚有缓和之余第,历史也证明了胡族政权最后都汉化了。
但倭寇侵华战争,却是一场华倭两个国家与民族不死不休的生存之战,不是它死就是我亡,绝无共存之理!”
“我说完了!请大师和同学们指正!”
张延说完,再次向讲台上的陈大师和各位同学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