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曲江池夜宴后,长安城表面的繁华下,暗流涌动得愈发剧烈。东西两市依旧喧嚣,曲江池畔仍有士女游春,但朝堂之上,太极宫深处,无形的刀光剑影已频频闪现。太子李建成与齐王李元吉步步紧逼,或明或暗地削夺秦王府属官权力,调离秦王心腹将领,甚至将触角伸向玄甲军的粮饷器械供给。流言蜚语如同瘟疫般在坊间蔓延,有说秦王功高震主,恐遭不测;有说太子忌惮兄弟,欲行废立。
秦王府一系人马,无不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尉迟敬德、程知节等武将脾气火爆,几次在朝会上与东宫属官争得面红耳赤,若非李世民暗中约束,几乎就要拔刀相向。房玄龄、杜如晦等谋臣则日夜筹划,面色一日比一日凝重。
李无垢的武功侯府,也并非世外桃源。时有不明身份的探子在府外窥伺,投递的拜帖中亦不乏东宫或齐王府的拉拢之意,皆被他婉拒或置之不理。他深知自己已牢牢打上了秦王的烙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日午后,李无垢正在后园指导丫丫习武。丫丫年纪渐长,出落得越发清秀,但眉宇间总带着一丝乱世留下的惊悸。李无垢不希望她永远活在被保护的恐惧中,便开始教她一些强身健体和危急时自保的粗浅功夫。
“腰要稳,力从地起,呼吸要匀。”李无垢耐心纠正着丫丫练习《基础锻体诀》入门姿势的细微差错。阳光下,小姑娘练得鼻尖冒汗,小脸通红,却咬紧牙关,一丝不苟。
“哥,练好了这个,我就能像你一样厉害吗?”丫丫收势,喘着气问,大眼睛里充满憧憬。
李无垢笑了笑,递过汗巾:“练武是为了强身,为了在必要时能保护自己和你想要保护的人,不是为了好勇斗狠。”他顿了顿,望向庭院一角在春风中摇曳的新竹,“这世道,有时候,平安活着就是最大的本事。”
丫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时,老管家李福步履匆匆地走来,面色有些不安:“侯爷,秦将军府上派人来,说秦将军旧伤复发,卧病在床,想请侯爷过府一叙。”
秦将军便是秦琼秦叔宝,虎牢关大战时曾与李无垢并肩冲锋,交情匪浅。听闻秦琼伤病,李无垢心中一紧。秦琼是秦王府不可或缺的猛将,此刻病倒,绝非小事。
“备马,我即刻就去。”李无垢吩咐道,又对丫丫柔声说,“你自己再练一会儿,别累着,哥出去一趟。”
秦琼的府邸离武功侯府不远,片刻即到。府内气氛压抑,药味弥漫。卧榻之上,秦琼面色蜡黄,气息微弱,往日叱咤风云的猛将,此刻被沉疴旧伤折磨得形销骨立。见到李无垢,他挣扎着想坐起,被李无垢按住。
“叔宝兄,安心静养。”李无垢在榻边坐下,眉头紧锁。他看得出,秦琼这病,半是旧伤,半是忧愤所致。
秦琼苦笑一声,声音沙哑:“无垢兄弟……让你见笑了。这身子骨,不中用了……眼下这光景,真是……憋屈啊!”他捶了一下床榻,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懑。
李无垢沉默。他明白秦琼的感受。明明一身本事,却因朝中倾轧,有力无处使,甚至要眼睁睁看着小人得志,这种憋闷,最是伤身伤心。
“殿下……近来可好?”秦琼喘着气问,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无垢。
李无垢压低声音:“殿下一切安好,只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秦琼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我秦琼这条命,是殿下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如今虽不能提槊上马,但只要殿下号令,爬,我也要爬去!”他抓住李无垢的手,力道大得惊人,“无垢,你勇冠三军,是殿下肱骨……将来……若有事,定要护得殿下周全!”
看着秦琼眼中近乎恳求的神色,李无垢重重点头:“叔宝兄放心,无垢在,殿下在。”
离开秦府时,天色已近黄昏。李无垢心情沉重。连秦琼这般猛将都被逼到如此境地,可见局势已险恶到何等地步。他信马由缰,不觉又行至西市。
华灯初上,西市依旧热闹。但李无垢敏锐地察觉到,这热闹中夹杂着一丝不同以往的躁动与紧张。酒肆中,以往高谈阔论的士子们压低了声音;街角巷尾,三三两两的闲汉眼神飘忽,不似寻常百姓。他甚至感觉到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始终跟随着他。
在一个售卖弓箭的铺子前,他停下马,想为丫丫选一把小弓习射。铺主是个精干的老者,一边为他介绍弓具,一边看似随意地低语道:“侯爷,近日长安不太平,夜里早些回府为好。听说……北衙的禁军,换了不少生面孔。”
李无垢心中一震,面上不动声色,付了钱,拿起包好的小弓,道了声谢,拨转马头便走。北衙禁军,掌管宫门宿卫,其调动,意义非同小可!
回到侯府,已是夜幕深沉。他吩咐李福加强府中戒备,尤其是丫丫的院落,需得心腹之人看守。自己则回到书房,并未点灯,于黑暗中静坐。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斑。系统界面在脑海中无声展开,属性、功法、任务列表一一浮现。他的等级已提升至10级,属性点积累了不少,《龙象般若功》第一重距离大成只差临门一脚。实力在稳步提升,但面对这即将到来的政治风暴,个人的勇武,又能起到多大作用?
他想起李世民那双深邃而隐含忧虑的眼睛,想起秦琼榻上的嘱托,想起麾下将士信任的目光,想起丫丫依赖的眼神。
这长安的万家灯火,每一盏背后,都可能藏着莫测的凶险。但他已无路可退,亦不愿退。
他缓缓拔出“秋水”刀,冰冷的刀身在月光下流淌着幽光。指尖轻抚过锋刃,一股锐意直透心脾。
既然山雨欲来,那便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他这把刀,沉寂得够久了。
窗外,似乎起风了,吹得树叶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