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岭奇袭的捷报，如同在寒冬中投入滚烫油锅的冰块，瞬间在蔚州城内外炸开了锅，并随着六百里加急的快马，以惊人的速度传向长安，传遍北疆。
然而，与外界沸腾的欢呼和赞誉相比，身处风暴中心的李无垢，却在蔚州都督府内，过着一种外松内紧、近乎与世隔绝的养伤生活。他肩上的伤势极重，虽经“百炼精金膏”和军中良医的精心治疗，又有《龙象般若功》强大的自愈能力打底，但伤筋动骨一百天，绝非短时间内可以痊愈。他谢绝了一切不必要的探视和庆功宴请，将日常军务全权委托给李绩等人处理，自己则深居简出，每日里除了按时换药、运功疗伤，便是阅读军报、推演沙盘，或是与前来议事的李绩、张威等心腹将领密谈。
外界看来，这位刚刚创造了奇迹的年轻国公、行军大总管，是因伤静养，沉稳持重。唯有李绩等寥寥数人，才能从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感受到那压抑的怒火、冰冷的算计以及一丝对未来的隐忧。
“大总管，这是今日各军呈报的伤亡抚恤清单及请功奏章草本，请您过目。”李绩将一叠厚厚的文书轻轻放在书案上，看着靠在榻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李无垢，眼中带着敬意与担忧。
李无垢放下手中关于漠北地理志的书卷，接过文书，却没有立刻翻看，而是问道：“阵亡将士的遗骸，可都收敛安葬了？抚恤银两，是否足额发放到家属手中？”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回大总管，阵亡的一百三十八位兄弟，都已妥善安葬在城南烈士陵园。抚恤银两，已由末将亲自监督，按最高标准，足额发放至各州府，由其转交家属，绝无克扣。”李绩肃然答道，语气沉重，“只是……有些兄弟的家在敌占区，或是路途遥远，一时难以送达……”
李无垢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低声道：“尽力而为。若有困难，可从我的俸禄中支取，务必让每一位为国捐躯的兄弟，家小无忧。”
“末将代将士们，谢过大总管！”李绩躬身一礼，心中感慨。这位年轻统帅，杀伐果断时如修罗，体恤下属时却心细如发，难怪能让将士如此效死。
“说说军情吧。曳莽那边，有何动静？”李无垢将话题引回正事。
李绩精神一振，走到墙边巨大的北疆沙盘前，指向野狐岭位置：“据斥候最新回报，曳莽所部自那夜之后，彻底收缩回野狐岭大营，深沟高垒，加强戒备，巡逻范围扩大了一倍。岭上依旧浓烟未散，看来粮草损失极为惨重。其游骑活动明显减少，似乎采取了守势。此外，我军细作冒死传回消息，曳莽当日暴怒异常，杖毙了好几名作战不力的千夫长，如今军中士气低落，人心惶惶。”
李无垢微微颔首，这在他的预料之中。粮草被焚，军心受挫，曳莽除非疯了，否则绝不敢在短时间内再次发动大规模进攻。
“不过……”李绩话锋一转，神色凝重起来，“也有不好的消息。薛延陀可汗夷男，似乎已被惊动。据云州方面密报，郁督军山方向的薛延陀王庭卫队，近日调动频繁，有大规模南下的迹象。恐怕……真珠可汗要亲自出手了。”
李无垢目光一凝，手指无意识地在书案上敲击着。夷男要来了！这才是真正的考验！曳莽虽勇，不过一将之才；而夷男能整合薛延陀诸部，与颉利分庭抗礼，其心机、手段、实力，都远非曳莽可比。
“系统，调取薛延陀真珠可汗夷男的相关情报，评估其战力、用兵特点及当前动向。”
【指令收到。调取数据库中相关信息……结合当前斥候情报分析中……】
【目标：薛延陀真珠可汗夷男。】
【战力评估：极高（个体武力疑似炼体巅峰，麾下金狼王卫精锐程度不逊玄甲铁骑）。统御力：极高（擅长权术，能整合诸部）。用兵特点：老辣持重，善用谋略，不轻易冒险，一旦出手，必是雷霆万钧。】
【当前动向分析：基于王庭卫队异常调动及粮草向前线集结迹象，判断其主力南下概率高达85%。预计目标：汇合曳莽残部，以绝对优势兵力，寻求与我军主力决战，一举解决北疆问题。预计抵达时间：5-10日内。】
【威胁等级：极高！】
85%的概率！5到10天！时间比预想的还要紧迫！李无垢的心沉了下去。夷男此举，是要趁他新伤未愈、唐军虽胜却疲惫、且朝廷可能因大捷而产生懈怠心理的时机，发动致命一击！好狠辣的眼光！
“看来，夷男是坐不住了。”李无垢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他想毕其功于一役。”
“大总管明鉴！”李绩忧心忡忡，“若夷男亲率主力南下，与曳莽合兵一处，兵力恐将超过十万！我军虽新胜，但兵力不足，且久战之下，士卒疲惫，恐难正面抗衡啊！是否……应向朝廷紧急求援？”
求援？李无垢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向朝廷求援，是必然的，但远水难解近渴。等长安的援军到来，恐怕蔚州早已易主！更何况，朝中那些对他忌惮颇深的人，是否会借此机会拖延掣肘，还未可知！他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
“求援的奏章，要写，而且要写得急如星火！”李无垢沉声道，“但我们不能干等！必须在夷男主力抵达之前，再给曳莽一记重拳！打得他不敢轻易出营与夷男汇合！甚至……若能趁机重创乃至歼灭曳莽部，便可断夷男一臂，扭转战局！”
李绩倒吸一口凉气：“主动出击？大总管，您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