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粥捏着一枚莹白的“玉露果”,果皮裂开时溅出的汁液落在指尖,竟化作细小的灵雾缠上指节。
这是灵蛇门每日送来的灵食里最寻常的一种。
他靠在雕着缠枝蛇纹的楠木椅上,目光扫过桌案:琉璃盏里盛着琥珀色的“蛇涎酒”,酒液中沉浮着细小的灵蛇虚影;青瓷盘里码着“鳞香糕”,每一块都嵌着蛇族修士炼化的灵晶碎,入口即化,灵力顺着喉管往下淌,像有暖泉在经脉里游走。
这一个月来,他几乎是被灵蛇门的“最高规格接待”喂得浑身都透着懒意,连打坐修炼都忍不住要先品两口灵酒,倒真应了那句“欲罢不能”。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不是风动,是灵力在空气中炸开的闷响。
周粥手一抖,酒盏里的蛇涎酒晃出半盏,他猛地抬头。
那震颤越来越烈,起初像远处的惊雷,转眼就化作铺天盖地的灵压,从灵蛇门深处的闭关之地涌来,连青鳞阁的窗棂都在嗡嗡作响,雕花窗纸上竟渗出淡淡的金色光纹。
“这是……”周粥站起身,却觉那灵压虽强,却无半分恶意,反而带着一种破茧而出的澄澈。
他心头一动,难不成……
念头刚落,阁外传来小妖们此起彼伏的惊呼:“是门主!门主出关了!”“那灵力……是金身境!门主突破到金身境了!”
周粥的呼吸顿了顿。
青青闭关不过一月,竟直接突破?
看来蛇祖留在秘籍里的,绝非简单的修炼法门,怕是连突破的关窍都一并留了下来。
没等他细想,阁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却精准地踏在灵力流动的节点上,将周遭的灵压都压得温顺起来。
周粥抬眼望去,只见青色的裙角先探进门来,随后是青青的身影。
她的蛇尾消失了,变成两条腿。
她比一个月前清瘦了些,眉宇间却少了往日的锐利,多了层淡淡的金光,那金光不是外放的,是从皮肤下透出来的,像是浑身都裹着一层暖玉,连垂在肩头的青丝都泛着柔和的光泽。
“都退下吧。”青青屏退小妖。
守在阁外的几个蛇妖立刻躬身退去,连大气都不敢喘。阁门被轻轻合上,整个青鳞阁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里的灵雾似乎都凝住了。
周粥看着她走近,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青青的目光太深邃了,不像看一个“客人”,倒像在看一件关乎蛇族存亡的器物,那目光里有探究,有决断,还有一丝他读不懂的郑重。
“周先生,”青青在他对面站定,金色的灵力在她周身绕了个圈,又缓缓敛入体内,“我灵蛇门,愿邀您任大长老,不知您可愿?”
周粥猛地一怔,手里的玉露果“啪”地掉在桌案上。
他原以为青青突破后,最多会来谢他送的秘籍,却没想到一开口就是“大长老”,这职位,几乎是灵蛇门的二把手,比那些跟着青青多年的老蛇妖还要尊贵。
没等他回应,青青又接着说,语气里多了几分沉缓:“从今往后,我灵蛇门一心只为强大蛇族,再无化龙之念。
只是……”她顿了顿,目光飘向窗外的灵林,那里有几只年幼的蛇妖正在追着灵蝶跑,“
对于大多数小妖来说,化龙仍是他们从出生就听惯的念想,是刻在骨子里的期盼。我们要改过来,需要很长的时间,慢慢让他们明白,蛇族的强大,从不需要靠‘化龙’来证明。”
周粥这才恍然。
原来蛇祖在秘籍里,不仅留了突破之法,还特意提了“化龙之念”的弊端。
青青能这么快就摒弃掉灵蛇门传承千年的执念,怕是被秘籍里的话点透了。
蛇祖当年没能劝住族人,如今倒借着他的手,让青青走了另一条路。
他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或许蛇祖当初让他送秘籍,不止是为了帮灵蛇门突破,更是看中了他的天赋。
让青青拉拢他当大长老,其实是让他给蛇族“护道”,帮着灵蛇门走稳这条新路子。
这个念头一出来,周粥倒觉得顺理成章了。
他答应蛇祖的事,本就是帮蛇族摆脱“化龙”的死胡同,强大蛇族本身,如今青青主动邀他当大长老,不正是完成了第一步?
后续能不能成,要看灵蛇门的小妖们能不能接受,要看青青能不能稳住局面,但至少,他没失信于蛇祖。
“我自然是愿意的。”周粥抬起头,迎着青青的目光,语气很稳,“只是大长老的职责,我需得先弄清楚,免得误了门内的事。”
青青的眼睛亮了亮,金色的灵力又在她眼底闪了一下,像是松了口气。
她抬手给周粥斟了杯蛇涎酒,指尖碰到琉璃盏时,盏身的蛇纹竟亮起微光:“周先生放心,我会让门内的管事把典籍送来,您慢慢看。眼下……”
…
而此刻,闭关谷深处的石室里,夜无涯正盘膝坐在灵玉床上,周身绕着浓郁的黑色灵力。
他已经闭关两年了,目标就是突破到金身境。
可灵力在经脉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卡在瓶颈上,连金身境的门槛都没摸到。
石室里的灵晶已经用掉了大半,他额头上满是冷汗,脸色也有些苍白。
“大人!”石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灰衣的小蛇妖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门主!门主她出关了!刚才那灵力波动,是金身境!门主突破到金身境了!”
夜无涯猛地睁开眼,黑色的灵力“唰”地一下炸开,将石室内的灵雾都冲散了。
他脸上先是震惊,随即涌上一阵狂喜,他当年之所以来灵蛇门投靠青青,一半是因为青青的修为和魄力,一半是因为他对青青的心思。
如今青青突破到金身境,灵蛇门的实力会再上一个台阶,他离自己的心思,似乎也近了一步。
“好!好啊!”夜无涯站起身,身上的疲惫仿佛都散了,他按着石室的墙壁,忍不住笑道,“我就知道,她一定能先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