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堡垒，静室之内。
张炁正闭目凝神，体悟着与凰灵儿一战后，那丝若有若无的真仙契机。混沌气在他周身缓缓流转，演化着生灭万象。突然，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混沌光芒一闪而逝，眉头骤然锁紧。
几乎是同一时间，静室外传来一道带着几分慵懒却隐含锐利的声音：“喂，张炁，你也感觉到了吧？那股令人作呕的阴冷气息，突然强烈了一下。”
光芒一闪，凰灵儿的身影已出现在静室内，她秀眉微蹙，目光投向东方，仿佛能穿透重重空间，看到落霞秘境的方向。
张炁没有回答，而是抬手一招，一道金色的传讯符箓破空而来，落入他掌心。正是藤不惜耗损心神发出的紧急传讯。神念沉入，藤那急促而沉重的声音，伴随着一幅幅惨烈、诡异的画面，直接印入张炁的脑海——死寂的秘境、魔化的弟子、伪装的反噬、金丹自爆的决绝、以及那顽固侵蚀着沧波的诡异死气……
静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温度骤降。
张炁周身原本平和流转的混沌气微微一滞，随即变得汹涌而低沉，一股压抑的怒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冰寒。
“情况如何？”凰灵儿虽然没看到传讯内容，但从张炁骤然变化的气息和那传讯符上残留的焦急与死气，已猜到了七八分。
“藤和沧波遇袭，弟子死伤惨重。”张炁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秘境内的魔气，能侵蚀心神，转化魔物，金丹难抗，元婴亦危。沧波被死气所伤，难以驱除。”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凰灵儿：“与你感知到的‘九幽’之力，是否一致？”
凰灵儿脸色也凝重起来：“听起来像。那种纯粹的寂灭与侵蚀，是九幽的招牌。不过，仅凭描述还无法完全确定。让我看看那受伤的女娃，她身上的残留死气，是最好的线索。”
张炁点头，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已消失在静室。凰灵儿撇撇嘴，也化作一道赤金流光跟上。
下一刻，两人已出现在落霞秘境入口处的临时营地。沧波正在几名擅长治疗术法的弟子协助下，艰难地对抗着肩头的死气侵蚀，那灰黑色的痕迹如同活物般蠕动，不断试图扩散，绿光与黑气交织，发出令人心悸的“滋滋”声。
藤脸色苍白地盘坐在一旁调息，见到张炁和凰灵儿同时出现，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张炁抬手虚按，一股温和的力量托住了他，目光随即落在沧波肩头的伤口上，眼神更加冰冷。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死气中蕴含的“终结”意味，正在不断吞噬着沧波的生机。
凰灵儿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拨开正在施法的弟子，俯身仔细查看沧波的伤口。她伸出纤指，指尖缭绕着一缕极其微小的琉璃色火苗，靠近那灰黑死气。
嗤——！
仿佛是冷水滴入滚油，那死气遇到真凰之火，瞬间剧烈反应，发出尖锐的、类似灵魂哀嚎的异响，猛地收缩，但又更加顽固地盘踞在伤口深处。
“哼！果然是那群见不得光的老鼠的味道！”凰灵儿直起身，凤眸中寒光闪烁，“没错，是九幽的‘寂灭魔炁’！虽然纯度不算很高，但本质没错！这玩意儿如同附骨之疽，寻常净化法术很难根除，只会不断消耗伤者的生机。”
她看向张炁：“这女娃修为不错，生命本源也雄厚，才能勉强抵挡。换做一般人，早就被吸干变成那种魔物了。”
“如何破解？”张炁直接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两种方法。”凰灵儿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用绝对高于这魔炁本质的力量，强行磨灭。比如我的本命涅盘火，或者你的混沌气修炼到更高层次。第二，找到释放这魔炁的源头，将其摧毁或封印，失去源头的魔炁就成了无根之木，清除起来就容易多了。”
张炁沉默片刻，对藤和负责治疗的弟子吩咐道：“全力稳住沧波长老的伤势，等我回来。”
他又看向凰灵儿：“我需亲自进去一探。阁下……”
“我跟你一起去。”凰灵儿毫不犹豫地接口，她捏了捏拳头，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脸上带着一丝厌恶和战意，“正好，本姑娘看这些东西不顺眼很久了。在外面等着也是无聊，进去活动活动筋骨，顺便帮你确认一下里面的‘大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级别。”
张炁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有这位对九幽似乎颇为了解、且实力强横的盟友同行，确实能省去不少麻烦，也能应对更多意外。
“好。我们走。”
两人不再耽搁，化作一青一红两道流光，直接射入那死气沉沉的秘境光门。入口处维持阵法的弟子们，看着两位绝顶强者进入，心中稍安，但依旧不敢有丝毫松懈。
一进入秘境，那浓郁的死寂之气便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侵蚀两人的护体灵光。张炁周身混沌气自然流转，将靠近的死气尽数吞噬化解。凰灵儿则更直接，琉璃色的涅盘火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光焰，所有触及的死气如同飞蛾扑火，瞬间湮灭。
“看来只是些逸散的杂兵气息，真正的源头在深处。”凰灵儿感受了一下，语气带着不屑。
张炁神念如同水银泻地，迅速向前方蔓延开去。他的神念远比藤和沧波强大和凝练，那些灰雾对神识的腐蚀效果大打折扣。很快，他便“看”到了之前藤他们遭遇伏击的那片空地，以及更深处，那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散发出浓郁魔气的核心区域。
那里，灰黑色的雾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化作一个巨大的、不断扭曲的漩涡。漩涡中心，隐隐传来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
“找到你了。”张炁眼神一冷，神念如同无形的利剑，猛地刺向那漩涡核心！
几乎在他神念触及核心的瞬间——
“嗡！！”
一股冰冷、浩瀚、充满无尽死寂与古老意味的神念，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猛地从漩涡深处苏醒，带着滔天的恶意，狠狠地撞上了张炁探出的神念！
轰！！！
无形的风暴在两人神念交击处爆发！没有声音，却比任何雷暴都要恐怖。周围的灰雾被瞬间清空，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开细密的黑色纹路！
张炁身形微微一晃，脸色瞬间白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但眼中已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那股神念之强横、之古老，远超他之前遭遇过的任何对手，甚至比那幽冥宗主还要可怕！其中蕴含的“寂灭”意境，更是不断冲击着他的混沌道心，试图引动他体内的毁灭之念。
“哼！藏头露尾的东西，也敢放肆！”一旁的凰灵儿凤眸含煞，她的神念虽不及张炁那般磅礴厚重，却带着真凰特有的煌煌天威与涅盘真意，如同一柄燃烧的利剑，紧随张炁之后，斩向那漩涡核心！
“桀桀桀桀……”一阵沙哑、扭曲，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深处的冷笑声，直接在两人的识海中响起，“真凰的气息……还有……混沌？有趣，真是有趣！没想到在这偏僻的囚笼之地，还能遇到如此美味的食粮……”
那古老的神念如同冰冷的触手，与张炁的混沌神念、凰灵儿的真凰神念激烈交锋、相互侵蚀。虚空之中，法则都在哀鸣。
“一个小小的秘境，也值得你这样的存在降临？”张炁以神念传递信息，声音冰冷。
“降临？不……这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投影，一个……观察哨。”那古老神念带着戏谑，“至于目的……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混沌的传承者，还有那只小凤凰……你们的生机，你们的世界……都将归于永恒的寂灭……”
话音未落，那神念猛地加强，一股更加冰冷、纯粹的寂灭意志如同潮水般涌来，其中甚至夹杂着无数生灵临死前的哀嚎与诅咒，直冲两人的神魂！
张炁闷哼一声，混沌神念固守本源，将那股侵蚀死死挡住，但神魂依旧感到一阵刺痛。凰灵儿也是脸色微变，涅盘火光在识海中熊熊燃烧，净化着那些负面情绪。
这次交锋，看似平手，但张炁和凰灵儿都清楚，对方仅仅是一缕投影，隔着无尽虚空传递来的力量，就已然如此可怕！其本体，恐怕是远超他们想象的存在！
“不能久留！”张炁当机立断，神念如潮水般收回。
那古老神念似乎也并不想现在就将他们留下，发出一阵意味难明的低沉笑声，缓缓退回了漩涡深处，只留下了一句回荡在两人识海中的话语：
“我们……还会再见的。寂灭，终将降临……”
秘境入口处光华一闪，张炁和凰灵儿的身影重新出现。
张炁脸色平静，但眼神深处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化去的凝重。凰灵儿则撇了撇嘴，显然对刚才的隔空交手很是不爽。
“怎么样？”藤急忙上前询问。
张炁看向他，又看了看依旧在与死气抗争的沧波，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道：
“确认了，是九幽之力。里面有一个极其强大的存在，哪怕只是一缕投影，也非同小可。”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立刻加派人手，将封锁范围扩大百里！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另外，通知烈，暂停部分飞升遴选事宜，优先调配资源，全力研究应对此种魔气的法门与武器！”
“还有，”张炁的目光转向肩头伤痕在凰灵儿协助下，正被一丝涅盘火艰难逼出死气的沧波，眼神冰冷，“这笔账，迟早要算。”
就在他心中杀意升腾之际，识海深处，那一直沉寂、如同天道化身般淡漠的“道灵”，竟微不可察地传递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那波动，并非往常的提示或信息，更像是一种……源自本能的、难以抑制的……
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