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静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激动的心情,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她摇了摇头,语气非常的坚决说道:“海山,谢谢你的好意。”
“我在这里……我已经习惯了,这份功劳,不属于我,我也不应该拿。”
“而且现在我在公社做事,也有很多时间备考高考,熬过就好了。”
她抬起头,迎着陆海山的目光,无比真诚地说道:“但是你不一样!你应该到城里去。”
“以你的才华和能力,无论是继续学习深造,还是投身到更重要的岗位上,都比窝在这个小山村里强一百倍。”
“这份功劳,您必须自己留着,走出这里。”
陆海山安抚着她说道:“你放心,我有的是办法,你相信我。”
说到这里,沈文静的鼻子一酸,眼圈瞬间就红了,又感动又难受。
想到前段时间自己还因为陆海山和其他女同志走得近而暗自生气。
甚至觉得他有些薄情寡义。
可现在,和他此刻展现出的宽广胸襟与无私气度相比,自己那些小女儿家的心思,显得多么的渺小和可笑。
他明明可以拿着这份功劳,为自己的前途铺平道路,但他却毫不犹豫地选择送给自己。
这份情义,太重了。
豆大的泪珠再也忍不住,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
她带着哭腔,哽咽道:“而且……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嘴笨,怕跟领导汇报不清楚,万一说错了话,把事情耽误了怎么办?”
“还是……还是您自己去县城吧!你去说啊。”
“乘着这个机会,去城里某个好职位,比窝在这里强啊。”
陆海山果断否认说道:“不行,我不能去。”
他看了一眼山下,沉声道:“陶军临走前,可是故意让我在八大队协助抢收的。”
“我现在要是擅离职守跑去县城,正中他的下怀,他有一百个理由给我扣上临阵脱逃、不服从组织安排的大帽子。”
“更重要的是,陶军既然敢动邀功的心思,就绝不会毫无准备。”
“我敢肯定,从公社通往县城的几条路上,他早就安排了人。”
“我若是现在动身,恐怕走不出十里地,就会被他以各种名义请回回去的。”
“到时候,人被扣下,图纸又被发现,拿走,那才是真正的满盘皆输。”
陆海山这一番话,让激动中的刘大柱和沈文静瞬间冷静下来。
他们这才意识到,事情的复杂和凶险,远超自己的想象。
陆海山语气变得异常严肃起来说道:“时间不等人!”
“陶军他们推着那两台废铁,走不快,但也不会太慢。”
“你们务必赶到县城,见到李剑锋!”
他看向刘大柱,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大柱,保护好沈文静同志和图纸的安全,这是死命令。”“现在!立刻!马上出发!”
“是!”刘大柱不再有任何犹豫,转身就去准备驴车。
沈文静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陆海山那不容置喙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再推辞,就是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和信任。
她将那两张图纸小心翼翼地、一层又一层地用油布包好,紧紧地揣进怀里。
刘大柱从陆海山家后院牵出了那头大驴。
他麻利地跳上车,沈文静抱着那个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图纸,在车上坐好。
她整个人蜷缩在蓑衣下,脸色有些发白,但怀里却抱得死紧。
“坐稳了!”刘大柱回头叮嘱了一句,随即猛地一甩鞭子。
“驾!”
大驴拉着简陋的板车,就冲进了茫茫大雨之中。
泥泞的土路上,车轮溅起的泥浆,很快就糊满了车身和他们的裤腿。
与此同时,红星公社大院里,陶军、苏成峰和几个干事正合力把收割机搬回了公社。
随后对着手下几个心腹干事,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嘱咐道:“同志们,现在是抢收的关键时期,我们不能有丝毫松懈!”
“二大队那边抢收的进度快,陈主任要求,二大队的全体村民,都去其他的大队帮忙!”
“二大队的陆海山、蒋万川等同志,责任重大,他现在正在七、八大队负责指导抢收工作,任务很重。”
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说道:“所以,你们这几天要多留意一下八大队那边的情况。”
“如果陆海山同志有什么困难,协助他们的工作!”
“陆海山、蒋万川、李大勇的人必须死死钉在抢收一线,你们听到没有!”
“这既是对他负责,也是对全公社的粮食负责,明白了吗?”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表面上是关心下属、体恤人才,实则就是赤裸裸的监视。
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陆海山,你被钉死在八大队了。
几个干事立刻心领神会,齐声应道:“明白!请陶主任放心!”
安排好了对陆海山的钳制,陶军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两台机器上。
这玩意儿可不轻,尤其是那台柴油的,没个三四个壮汉根本抬不动。
靠人推着去县城,走到天黑也到不了。
他眼珠一转,立刻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快步走到公社的公共汽车停靠点,那里正停着一辆今天因暴雨而停运的公共汽车。
司机老陈正躺在驾驶座上打盹,被陶军砰砰的敲窗声惊醒。
陶军喊道:“老陈!醒醒!现在有紧急任务。”。
老陈揉着惺忪的睡眼,降下车窗,一脸为难:“陶主任,您看这天,路都快冲垮了,队里下了通知,今天全线停运啊,太危险了。”
陶军立刻把一顶大帽子扣了上去,脸色一沉说道:“危险?”
“什么危险能比得上全县人民的粮食安全危险?”
“老陈,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商量,是代表公社给你下达政治任务。”
“这里有两台我们最新研制出来的抢收利器,必须立刻、马上送到县里去。”
“这是关系到整个县城抢收大计的头等大事!要是耽误了,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一连串的质问,砸得老陈头晕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