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沈文静,正伏在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前,专心致志地工作着。
她的面前,堆着小山一样高的各种数据资料和登记台账。
她一手拿着钢笔,在纸上飞快地记录着什么,另一只手则熟练地翻阅着厚厚的本子,神情专注,看得格外认真。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那股子认真劲儿,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别样的魅力。
陆海山站在窗外,抬手轻轻地敲了敲玻璃。
“笃,笃。”
清脆的敲击声让沈文静从工作中抬起头来。
当她看到窗外站着的竟然是陆海山时,眼睛瞬间就亮了,脸上绽放出抑制不住的惊喜。
“海山!你怎么来了?”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笔,快步跑过来打开门。
将陆海山迎了进来,又手脚麻利地给他倒了杯水。
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资料文件堆得到处都是,显得有些凌乱。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桌子上的资料往旁边挪了挪,清出一小块空地。
对陆海山说道:“不好意思啊,有点乱。”
“这些都是各个大队报上来的春耕插秧的相关材料,得赶紧整理归档。”
陆海山接过水,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环视了一圈这间被文件淹没的办公室,笑着问道:“就你一个人忙活?”
“嗯,其他人下乡去了。”沈文静答道。
陆海山喝了口水,看着她略带疲惫却依旧神采奕奕的脸。
关切地问:“现在公社的工作这么忙,会不会挤占你复习的时间?离高考可没多久了。”
沈文静的态度很乐观,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笑着说:“还好。”
“工作是本分嘛,总不能因为自己要复习,就占用上班的时间,那多不好。”
“我都是利用下班和晚上的时间看书,虽然紧张了点,但时间挤一挤,总还是有的。”
听着她这番朴实无华的话,陆海山心里不禁暗暗点头。
沈文静确实是个踏实、有原则的姑娘。
要是换了马兰那种性格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恐怕早就想方设法地摸鱼,趁着上班时间偷偷看书复习了。
陆海山放下水杯,又问道。“要是考上大学,你想好学什么专业了吗?”
这个问题,沈文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缓缓说道:“我想……我还是想学农业。”
这个答案,在陆海山的意料之中,却又让他感到一丝意外的欣慰。
沈文静继续说道:“其实,来公社工作之前,我对农业没什么概念,只觉得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活。”
“但在这里工作了这段时间,每天接触的都是跟土地、跟庄稼、跟农民打交道的数据和文件,我才慢慢发现,这里面有大学问。”
“尤其是看到你们二大队搞的那些科学种植,看到村民们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我突然觉得,这才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现在咱们国家最大的问题,不就是还有很多人吃不饱肚子吗?”
“我想学农业,学最先进的农业技术。”
“我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哪怕只是很微小的一点,也能为改变国家的农业现状出份力,让大家……都能吃饱饭。”
“让大家都能吃饱饭。”
这句话在陆海山的心里,被深深地触动了。
他没看错人,这个女孩很善良。
他点了点头,鼓励道:“好!有这个志向,你就一定能成!”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说道:“文静,你听我说。”
“接下这一个多月,你什么都别想,就一门心思地加油复习。”
“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只要你觉得自己能过本科线,就大胆地报考江州农业大学!”
沈文静有些迟疑,问道:“江州农业大学?”
“那可是全国最好的农业大学之一,分数线肯定很高……”
陆海山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你别管分数线高不高。”
“我跟江州农业大学的一位孙教授,关系还不错。”
“到时候,只要你的总分过了本科线,我就去跟孙教授打声招呼。”
“有他出面,帮你争取一个提前录取的机会,问题应该不大。”
“什么?!”
沈文静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她看来,大学教授,那都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人物。
而陆海山,竟然还能跟江州农业大学的教授说上话。
这……这怎么可能?
看着她那副震惊又难以置信的可爱模样,陆海山在心里暗自一笑。
他当然清楚,此刻的江州农业大学,在普通人眼中或许只是一所省内的普通高校。
但拥有后世记忆的他却知道,这所学校的潜力有多么巨大。
现在,江州农业大学还只是江阳省和农业部共建的学校。
但再过十几年,到了90年代,它就会正式更名为“江阳农业大学”,并且一路高歌猛进,不仅会成为国家首批“211工程”重点建设高校,更会在农业科学领域内,成为执牛耳者,实力稳稳地排进全国农业类院校的前三甲!
能让沈文静这样一个有理想、有抱负、又踏实肯干的人,进入这样一所顶尖学府深造,对她个人发展再好不过了。
沈文静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激动得脸颊都有些泛红。
她知道陆海山从不开玩笑,他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把握。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激动的说道:“海山,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
“我……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好好备考,绝不辜负你的期望!”
陆海山笑了笑,说道:“这就对了。”
眼看正事已经谈完,自己还要赶着去县城,他便起身告辞。
“文静,我还有事要去趟县城,就先走了。
“你好好工作,也别忘了复习。”
“嗯!我知道了!”
沈文静将他送到办公室门口,又一直送他到楼下。
她站在公社大院的台阶上,看着陆海山翻身上驴车,然后挥了挥手,赶着驴车,渐行渐远。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她才收回目光。
心里却依旧激荡着一股暖流,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恋恋不舍。
……
陆海山赶着驴车,悠哉悠哉地往县城方向走去。
就在他的驴车刚刚驶离公社大门口不远时,一辆满载乘客的公共汽车,正好“嘎吱”一声,在公社门口的站台停下。
车门打开,几个吊儿郎当的男子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为首的,正是姜武军的心腹小弟赵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