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柱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神色局促不安的老婆张桂兰。
完了!
这个婆娘,肯定把老子和姚文凤那点破事,全都捅给海山哥了!
一股夹杂着心虚和愤怒的火焰,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也为了在陆海山面前“撇清关系”。
他猛地转过头,对着张桂兰就是一声厉声呵斥:“张桂兰,海山哥来了,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一声?”
“也不知道赶紧泡杯热茶好好招待一下!杵在这儿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干什么吃的!”
他的语气,尖酸刻薄,充满了不耐烦和迁怒。
与他平日里在外面那副豪爽仗义的样子,判若两人。
张桂兰被他吼得浑身一颤,眼圈瞬间就红了,委屈地低下头。
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这一幕,让陆海山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起来。
他心里,很不舒服。
刘大柱变了。
以前的刘大柱,虽然是个粗人,但对自己老婆,那也算是出了名的疼爱。
别说当着外人的面大声呵斥了,就是平时说话,都很少高声。
可现在,他这副颐指气使、色厉内荏的模样,是何等的陌生!
再联想到刚才张桂兰那副欲言又止、跪地求助的异常举动。
以及儿子刘红兵那句“爸爸妈妈天天吵架打架”,陆海山的心里,瞬间跟明镜似的。
刘大柱,果然出问题了!而且,问题还不小!
这个发现,让陆海山心中警铃大作。
他当机立断,立刻收起了之前那个想让刘大柱去黑市卧底的想法。
不行!绝对不行!
他即将执行的,是一个环环相扣、不容有失的精密计划。
参与计划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是绝对可靠、状态稳定的。
而现在的刘大柱,心神不宁,后院起火,自身就带着巨大的隐患。
派这样一个人去执行卧底任务,很是冒险。
一旦他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或者被姜武军抓住把柄反向策反,那整个计划都将满盘皆输,甚至会把自己都搭进去!
这个险,他冒不起。
此时陆海山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那边,刘大柱呵斥完老婆,已经飞快地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凑了过来:“海山哥,你啥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准备点下酒菜啊!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吩咐兄弟们去做?”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海山的脸色,试图从中看出点什么端倪。
陆海山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从长凳上站了起来。
语气平静地说道:“没什么事,就是吃完饭没事干,出来随便转转,刚好溜达到你家门口,就进来坐坐。”
说完,他便不再看刘大柱,径直朝着门口走去,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刘大柱愣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问道:“海山哥,这就走了?再坐坐嘛。”
陆海山摆了摆手说道:“ 不坐了,时间也不早了。”
刘大柱跟在陆海山后面,说道:“我送送你!”
陆海山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用送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看你这精神头,可不太好啊。”
陆海山走到门口,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
回头补充了一句:“对了,明天还有硬仗要打。开闸放水,给几百亩田铺谷草,都是艰巨的活儿。”
“你作为民兵连的头,可得带好头,别到时候掉链子。”
刘大柱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哎!哎!保证不会!海山哥你放心!”
看着陆海山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刘大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陆海山并没有真的走远。
他绕了一个圈,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刘大柱家屋子的后面。
身体紧贴着土坯墙,侧耳倾听着屋里的动静。
他要最后确认一下自己的判断。
果然,没过多久,屋里就传来了压抑的争吵声。
先是张桂兰带着哭腔道:“刘大柱你还知道回来,你对得起我,对得起这个家吗?!”
紧接着,是刘大柱恼羞成怒的咆哮。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刘大柱的怒骂声,如同野兽的嘶吼:“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你是不是觉得咱们家现在日子过得太好了?啊?!居然敢把那点破事告诉海山哥!”
墙外,陆海山静静地站着,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角,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张桂兰的哭声充满了绝望和委屈道:“我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说啊!”
刘大柱根本不信,他的声音里满是暴躁,她扯着张桂兰的衣领说道:“怎么可能没说?你当我傻吗?!”
“你没说,海山哥刚才看我的眼神怎么那么不对劲?”
“你没说,他为什么明明是特意在这儿等我回来,结果我一进门,他屁都没放一个就走了?你当我这几年白跟他混了吗?!”
张桂兰还在徒劳地哀求着:“真的没有说!儿子……儿子可以给我作证啊!”
刘大柱恶狠狠看着张桂兰:“你还敢提儿子!,滚蛋!”
接下来的话语,不堪入耳,充满了谩骂和推搡的声音。
陆海山在门外听着这一切,表情阴晴不定。
最后缓缓地转过身,没有再听下去,默默地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
陆海山觉得放弃把这个任务交给刘大柱了。
他觉得刘大柱肯定有事瞒着自己,甚至开始对家人动用暴力的男人,肯定不可靠的。
他不仅不可靠,而且极度危险。
陆海山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真的把卧底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会发生什么可怕的后果。
必须重新找人。
陆海山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快速地筛选着可用的人选。
……
回到家,院子里静悄悄的。
母亲和妹妹已经睡下,他回到自己小木屋,压下心中的烦躁,调整好情绪,走进了地窖。
父亲陆远平正佝偻着身子,仔细地检查着那台发电机、水力发电和抽水泵。
陆海山走过去,问道:“爸,还没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