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山将那混杂着血水和碎肉的瓦罐倾斜,一股浓郁的腥味瞬间扩散开来。
那些黏糊糊的鸡内脏顺着竹篾的缝隙滑入水中,迅速被湍急的暗流带走,朝着下游飘去。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仅仅过了不到一分钟,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开始出现异动。
先是几条小杂鱼试探性地游了过来。
接着,仿佛是收到了某种集结的信号,下游的水域瞬间“咕噜咕噜”地冒起了水泡。
水面像是被烧开了一样,彻底沸腾了起来!
“来了!”陆远平低呼一声,眼睛瞪得溜圆。
只见一条条脊背乌黑、肚皮滚圆的大鱼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逆着水流,疯狂地朝着陷阱的方向涌来。
月光下,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肥硕的青鱼和长着长须的鲶鱼,个头大的怕是得有七八斤重。
它们被鸡内脏那致命的腥香所吸引,一窝蜂地往那“只进不出”的竹子做的监狱里面钻。
“砰!砰!”
一条条大鱼奋力地挤进竹监狱,尾巴还在水里疯狂地拍打着,溅起一串串水花。竹篮设计的巧妙之处就在于,鱼一旦进去大半个身子,就再也无法后退,只能徒劳地挣扎。
很快,偌大的竹监狱(围栏)里就都塞满了活蹦乱跳的大鱼。
场面蔚为壮观,饶是陆远平这样见惯了风浪的老把式,也看得啧啧称奇。
他忍不住感叹道:“乖乖……这河里的鱼都成精了?”
陆海山却显得很平静,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暗河与外界隔绝,水质优良,饵料丰富,里面的鱼根本没见过什么天敌,自然养得又肥又傻。
陆海山说道:“爸,咱们先不急着捞。”
“就让它们在陷阱里待着,这活水养着,死不了。”
“等我什么时候需要了,直接过来取就行,保证新鲜。”
这竹栏陷阱,俨然成了一个天然的活鱼仓库了。
安排好“渔业”,陆海山并没有就此停歇。
随后陆海山准备去荒野山林看看。
陆海山对父亲说道:“爸,你先在这儿看着,我去林子里转转。”
现在从鸡、鸡蛋,到河鱼,再到张猴口中更具价值的“大牲口”。
他的计划环环相扣,他心中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把黄超和姜武军他们彻底解决。
走在寂静的山林中,陆海山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黄超和姜武军那两张令人厌恶的脸。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给他们任何机会。
卖东西只是手段,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借着黑市这条线,将这伙盘踞在江州市多年的地头蛇连根拔起。
就算一次搞不死,也要让他们脱层皮,从此再也不敢在江城县这片地界上立足!
……
与此同时,几十里外的公社大院里。
沈文静正坐在一张干净整洁的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地复习着功课。
桌上摊开着一本已经翻得卷了边的数学教材。
旁边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公式和演算过程。
她时而蹙眉思索,时而提笔疾书,完全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
这间单独的办公室,是公社新任主任郭茂田特意为她安排的。
自从上次陆海山扳倒了张志东,郭茂田便顺理成章地接替了主任的位置。
他是个实在人,心里有杆秤,也懂得感恩。
而这个给沈文静单独一间办公室也正是他安排的。
这份特殊关照,背后藏着郭茂田两层深思熟虑。
其一,他是真心实意地想帮沈文静。
沈文静要参加高考的消息传来后,他比谁都激动。
他自己年轻时就是因为没上成大学而遗憾。
如今看到沈文静这样有文化、肯上进的年轻人有机会通过读书改变命运,他是发自内心地为她高兴。
再加上沈文静之前在公社工作时,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业务能力也是数一数二。
这样的人才,理应得到一个更好的未来。
给她一个安静的复习环境,让她能心无旁骛地冲刺,也算是自己这个当领导的一点心意。
其二,则是出于更现实的考量。
郭茂田心里跟明镜似的,沈文静和二大队的那个陆海山,关系非同一般。
而陆海山,这个看似普通的下乡知青,背后却牵着通天的线。
别的不说,光是能让县里的副县长李剑峰亲自下乡探望,这份交情,就足以让郭茂田这样在基层摸爬滚打的人感到敬畏。
在这个讲究人情和关系的年代,维持好与陆海山的关系,就等于给自己未来的仕途上了一道保险。
照顾好沈文静,无疑是向陆海山示好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
所以,当沈文静提出想要参加高考,郭茂田二话不说,不仅批了点假,还专门把这间很少使用的档案室收拾出来,给她当自习室。
然而,郭茂田的一番好意,在公社这个小小的生态圈里,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他想得周全,可架不住别人心思活络,想法各异。
在许多人眼中,这份“特殊待遇”就变了味。
凭什么大家都在大办公室里挤着,她沈文静就能一个人占一间屋子?
凭什么别人上班累死累活,她就能带薪看书备考?
就因为她长得漂亮?还是因为她跟谁有什么关系?
各种猜测和流言蜚语,开始在公社大院的角落里悄悄滋生、蔓延。
嫉妒滋生在一些人的心头,让他们看沈文静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公社大院里,白天的喧嚣渐渐退去,但某些角落里的窃窃私语,像蚊虫,嗡嗡作响,惹人心烦。
“哎,你们看见没?沈文静又一个人躲在那间用功呢!”
说话的是广播站的播音员李燕萍,她嗑着瓜子,语气里带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旁边的会计张小丽撇了撇嘴,接过话茬:“可不是嘛!咱们这儿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白天跑田埂,晚上写报告,就她金贵,跟个大小姐似的,还有单间伺候着。”
“郭主任也真是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