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脉核心区域的污秽与死寂正在缓慢褪去。净化之水的余韵与自然本身的微弱修复能力开始发挥作用,尽管被彻底摧毁的生态想要恢复需要以百年计,但至少,那令人窒息的腐化源头已被掐灭。
苍榕的庞大根系贪婪而缓慢地吸收着战场上逸散的最后一点纯净灵能,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旅人,竭力补充着近乎枯竭的储备。第七遍能量洗刷依旧停滞,甚至略有倒退,此战消耗之巨,远超预估。
银狼敖戾与金鹰凌霄各自占据一方,默默舔舐伤口,吞噬着那些王阶巨熊和强悍将阶残留的能量核心。他们气息不稳,伤痕累累,但王者的威严依旧,眸中的冰冷与锐利更深,只是在那深处,残留着一丝对那维度窥视的忌惮。
短暂的沉寂后,是苍榕宏大的意识率先打破了沉默。
“根源已除,然隐患犹在。”他的精神波动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那异维度的目光,非止于此地。我等所在之山脉,或许只是其无数触角之一。”
敖戾抬起头,冰蓝色的狼眸扫过那死寂的裂缝:“你的意思是,联盟继续?”他的声音依旧冷硬,但少了几分以往的纯粹敌意,多了一丝审慎的考量。苍榕在最后关头倾尽全力的支援,尤其是那海量的净化之水,无疑证明了其作为盟友的价值与诚意。
凌霄梳理羽毛的动作微微一顿,锐利的目光看向苍榕的古树本体:“单凭一方,确难应对此类威胁。今日若无你之援手,我与敖戾即便能胜,也必是惨胜,甚至可能被那最后的意志趁虚而入。”他高傲,但并不愚蠢。那深渊之眸和其后的存在,超出了单个王阶能独立应对的范畴。
“非紧密同盟,乃守望相助。”苍榕修正道,“以青苍之域为支点,互通情报。遇此界共同之敌,可协商共击。平日,各自疆域,自行其是。”他深知狼与鹰的天性,强行捆绑反而适得其反,一个基于共同威胁和利益的松散防御联盟,是目前最现实的选择。
敖戾与凌霄沉默片刻,相继点头。
“可。”
“附议。”
一个以应对异维度威胁为最高目标的、极其脆弱的三方联盟,于此初步确立。苍榕凭借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净化之水的能力以及此次展现出的可靠支援,成为了这个联盟隐形的核心与后勤支点。而敖戾与凌霄,则将是主要的对外战力。
“既如此,族群当归。”敖戾起身,银色的身躯虽带伤,却已恢复大部分威仪。东侧林地的狼群需要他。
“西侧峭壁,亦需整顿。”凌霄振翅,卷起气流,准备返回自己的巢穴。
他们没有再多言,王者之间的交流有时无需赘述。两道强大的气息升起,一东一西,迅速远离了这片疮痍之地,回归各自的属地。留下的,是满目荒凉,以及一位仍需时间休养生息的苍榕之王。
……
就在三王初步达成协议不久,南方与东南方向,陡然传来令天地变色的剧烈能量波动!
轰隆隆——!!!
如同万千雷霆同时炸响,又似大地板块在疯狂撞击。一股厚重如山、狂野暴烈到极点的气息(疑似之前的沉重脚步声)与另一股阴冷、粘稠、充满腐败与剧毒的气息(东南沼泽之主)轰然对撞!
即使相隔极其遥远,那恐怖的威压依旧清晰地传到了青苍之域,让刚刚平静下来的山林再次瑟瑟发抖。能量对撞的余波甚至引发了轻微的地震。
苍榕的感知瞬间投向那个方向。在他的“视野”中,南方的山林间,一头体型堪比小山的恐怖巨犀虚影顶天立地,它的皮甲呈现出岩石般的青灰色,粗糙厚重,独角之上缠绕着土黄色的狂暴能量,每一次踏地都引发山脉共鸣般的震荡!其能量层级,赫然达到了王阶高段!而且,苍榕敏锐地感知到,它似乎没有庞大的族群,是独行的王者。
而它的对手,来自东南沼泽,则是一片无边无际、翻滚着的墨绿色毒云瘴气,其中隐约可见无数惨白的骨殖沉浮,发出令人心神摇曳的嘶嚎。一股阴冷、腐朽、试图吞噬一切生机的意志弥漫其中,其强度稍逊,约为王阶中段,但诡异难缠的程度犹有过之!
两位强大的存在显然发生了激烈冲突,或许是为了领地,或许是为了资源,或许只是单纯的王者相斥。战斗的声势浩大无比,腐蚀性的毒雨与崩裂山脉的冲击波四处肆虐,大片大片的森林在交战中化为齑粉或腐臭的沼泽。
这场突如其来的王阶大战,持续了约半日之久。
最终,那南方巨犀发出一声震怒的咆哮,似乎并未能彻底压制那沼泽中的存在,庞大的身躯带着些许不耐烦与暴戾,缓缓退回了南方更深的密林之中,那恐怖的气息逐渐远去。而沼泽方向的腐败气息也缓缓收敛,沉入那无尽的泥沼深处,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只留下交界处一片被彻底摧毁、毒液横流的死亡地带。
苍榕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四位王阶(算上他自己、敖戾、凌霄)、一位已死的傀儡熊王、南方巨犀、沼泽之主……这片山脉及其周边区域,已知的王阶存在竟已高达六位!而且无一弱者。这还不算那维度裂缝背后可能存在的威胁。
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
磐石据点,人类指挥中心。
气氛降到了冰点。
监测屏幕上山脉深处那原本代表三股王阶气息的光点刚刚平息不久,南方和东南方又爆发出两股更加恐怖、能量层级更高的王阶反应,并且发生了剧烈冲突!
“又……又是两个!王阶!高段和中段!”监测员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绝望的哭腔。
老将军脸色铁青,拳头紧紧攥着,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面前摆放着最新的分析报告:山脉中已监测到至少六股不同的王阶生物能量特征(他们将已死的巨熊和苍榕的本体气息也计算在内),且能量强度均非初入王阶。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片被他们命名为“禁忌山脉”的区域,其危险等级已经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六个堪比甚至超越人类“半步领域”强者的恐怖存在盘踞于此,其麾下还有无数强悍的异兽族群。
之前一支探索队差点在沼泽全军覆没,现在又确认了更多、更强的王者。
“将军……我们……”一位参谋官声音干涩,“我们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应对如此多的王阶生物。一旦它们有任何一方将注意力转向我们,磐石据点……”
后果不堪设想。人类引以为傲的强者数量和“熄星”武器,在这种密度的高阶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熄星”或许能威胁甚至杀死一位王阶,但之后呢?其他王阶会如何反应?人类的生存基地可经不起这种等级存在的报复性冲击。
老将军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良久,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只剩下决绝的理智。
“传令下去。”
“磐石据点,即刻起,转入最高防御状态,所有外部探索、资源采集活动无限期暂停。”
“放弃所有山脉外围哨所,人员物资全部撤回主墙之内。”
“将‘禁忌山脉’危险等级上调至‘灭绝级’,列为绝对禁区。”
“向最高议会提交报告:073号‘磐石’据点,建议永久放弃对禁忌山脉及其周边一百公里范围内的一切开发与探索计划。除非……除非人类整体力量出现质的飞跃,或有确凿证据表明山脉中的威胁等级永久性降低。”
命令一条条下发,带着一股无奈的悲凉。这意味着人类彻底向这片山脉低头,承认了其不可侵犯性,龟缩于高墙之后,祈祷那些恐怖的存在不要将目光投向自己。
有人忍不住看向屏幕上代表青果的那个光点(他们给青果佩戴了监测手环以定位),低声道:“那孩子……”
老将军摇了摇头:“不必打扰他。让他留在外围防御序列即可。他的存在……或许是未来唯一能与那片山脉建立起一丝微弱联系的纽带。但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高墙之内,人类选择了彻底的保守与防御。而墙外广袤的山脉,正式成为了王者们的疆域,人类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