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灵潮复苏的第二个年头在忙碌与成长中悄然滑过。青苍之域在苍榕的意志下,如同一台精密而高效的机器,持续运转、扩张、强化。
苍榕的核心意识,绝大部分都沉浸在“分离之法”的推演与准备中。经过一年多的不断尝试、调整、温养,那根被选中的玉化气根已然粗壮如巨蟒,内部蕴藏的灵能与生命精华浓稠欲滴,甚至隐隐散发出与苍榕本体同源却又稍显独立的微弱波动。
分离的眉目逐渐清晰。他推演出,成功的关键在于两点:一是必须在精神分离的瞬间,将自身对“生长”、“繁衍”、“守护领地”的核心意志烙印注入其中,确保子树的本能与他一致;二是需要海量的能量支持,不仅在分离时,更在于分离后子树独立生存和成长的最初阶段。
他开始有意识地囤积能量。日常修炼吸纳的日月精华、地脉灵能,除了维持领地运转和滋养麾下,大部分都被导入那根气根深处储存起来。他甚至命令兽群加大了对外狩猎的力度,将富含能量的血食拖回,由他的根须吸收转化,化为最精纯的养料。整个青苍之域的能量流动,都隐约向着那根气根汇聚。
这个过程无法一蹴而就,但他已能看到那条通往成功的模糊路径。只待能量积蓄达到临界,他便要尝试那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一步——精神分割。
与此同时,人类孩童青果的成长,则带来了另一种生机与烦恼。
在苍榕主体周边浓郁灵气的日夜滋养下,青果的成长速度远超普通人类孩童。不过一年多时间,他已能稳稳行走,甚至短距离奔跑,精力旺盛得惊人。
苍榕开始尝试与他进行精神层面的交流。最初只是传递简单的情绪:温暖、安全、鼓励。后来,他开始将一些基础的人类词汇和概念,混合着图像,缓缓注入青果的意识海。
“树…”苍榕传递来自身巍峨的影像。
“果…”传递来青果自己的小脸影像。
“幽影…”是那守护在旁的暗影山猫。
“鹿奶…”是每日提供食物的温顺母鹿。
青果的学习能力惊人,他很快理解了这些词汇的含义,并开始尝试发音。
“ Shu…?” 他歪着头,用小手指着苍榕的主干。
“ Nai… ” 他蹒跚着跑向每日定时到来的母鹿。
这让苍榕的人类意识感到一丝欣慰,仿佛在荒野中保留下了文明的星火。
然而,问题也随之而来。青果绝大部分时间是由幽影看护长大的,他模仿最多的,是幽影的行为模式。他更习惯四肢着地地快速爬行、奔跑,动作灵敏得不像个孩子,甚至学会了像幽影那样伏低身体,发出威胁性的低呜声。他掌握的“山猫母语”(各种语调的呼噜、嘶鸣、低吼)远比人类词汇要多得多,并能借此与幽影进行流畅的“交流”,甚至能指挥几只与幽影亲近的小型猫科动物。
看着一个人类孩童像只小山猫一样在树根间灵活窜跃,用四肢奔跑,和几只花豹幼崽滚作一团,苍榕的意志时常感到一种无奈的波动。他试图用气根轻柔地扶起他,纠正他直立行走,但青果似乎觉得那样很不舒服,很快又趴了回去。幽影则在一旁舔着爪子,墨绿的瞳孔里似乎闪过一丝得意,仿佛在炫耀自己“教导有方”。
最终,苍榕也只能听之任之。或许,在这危机四伏的荒野,保留更多的兽性本能,对他而言并非坏事。至少,他与领地内的许多动物建立了某种独特的联系,这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交流”。
麾下的日常依旧喧嚣而有序。
石獠的岩甲在苍榕偶尔引导土系灵能加持下,愈发厚重,它成了青苍之域名副其实的“磐石”。
炎掠的速度更快了,四爪奔跑时甚至会带起残留的火星,它负责的巡逻范围又向外推进了数里。
玄蚺在地底的活动范围几乎与苍榕的根须网络重合,成了真正的地下守护者。
铁羽的鸦群又经历了数次优胜劣汰,规模稳定,目光愈发锐利,它们带来的信息显示,西方山崖的鹰王似乎征服了周边好几个飞行族群,势力大涨。东南方的巨犀依旧沉闷,但活动范围明显扩大,所幸并未向山谷方向靠近。
然后,第二个冬季来临了。
第一场雪落下后不久,那道灰白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北隘口外的雪丘上。
狼王。
它比去年更加高大雄壮,灰白的毛发下肌肉贲张,眼神中的智慧与冰冷威严更盛,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带着一股血与火淬炼过的精悍。它显然在这一年中经历了无数厮杀与进化,变得更加强大。
它依旧沉默地伫立着,冰冷的目光跨越隘口,直接锁定了山谷中央那株参天巨榕。
苍榕的意志再次凝聚,迎了上去。
这一次的气势交锋,比去年更加激烈。
狼王的气息不再是单纯的冰冷肃杀,更带上了一种百战余生的铁血煞气,仿佛带着身后整个狼群的意志,锐利如万狼奔腾,试图刺穿苍榕的防御。
苍榕的气息则更加沉凝浩瀚,经过一年积累,他的灵能底蕴越发深不可测,精神意志与整个山谷的地脉、植被、生灵隐隐相连,如同大地本身,岿然不动。
无形的碰撞在雪原上空激荡,甚至引得雪花乱舞。
十息。
二十息。
狼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惊异,似乎没料到对方的成长速度丝毫不逊于自己。它低吼一声,那强大的压迫感如潮水般退去。
它深深地看了一眼苍榕,又扫过隘口后严阵以待的石獠、以及远处林间若隐若现的炎掠的身影,最终,再次转身离去。
但这一次,苍榕清晰地感知到了那目光深处蕴含的东西——不仅仅是忌惮,更有一种志在必得的贪婪和绝不会放弃的执拗。
狼群退走了,但这个冬天,它们的小规模骚扰和试探从未停止,甚至更加刁钻狡猾。它们似乎在不断学习,不断调整策略。
苍榕的意志沉静如水,却已了然。
狼,最是记仇。
这片富饶、充满灵气、且拥有一个固定“灵植核心”的山谷,已然被那头狼王视为必须拿下的猎物。之前的退走,并非放弃,而是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或者…寻找弱点。
压力并未随着狼王的再次退去而消失,反而如同一张逐渐收紧的网。
苍榕“看”了一眼那根脉动着的玉化气根,又“看”了一眼正四肢着地、追逐着一只发光草蝉的青果。
时间,似乎变得更紧迫了。
他需要更快地积蓄力量,需要那具能够走出山谷的“子树”,需要更强大的,足以震慑乃至击溃狼群的力量。
寒冬里,青苍之域的运转节奏,悄然又加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