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果身体瞬间绷紧,猛地转身,右手已按在了腰间的短刃上。但他看到的,只是一个约莫五六岁、面黄肌瘦、穿着打满补丁破旧衣服的小女孩。她怀里抱着一个破烂的布娃娃,一双大眼睛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格外大,正怯生生又带着一丝好奇地望着他。
没有威胁。青果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警惕未减。他快速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大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我……我从外面来的。”青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他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迷路了。”
“外面?”小女孩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充满了恐惧,“外面有很多可怕的怪物!叔叔伯伯们都不让我们出去!你好厉害,不怕怪物吗?”
叔叔伯伯?指的是守卫吧。青果心中一动,顺着她的话问:“是啊,有很多怪物。你们这里……安全吗?粮食够吃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小脸垮了下来:“不知道……妈妈每天只能领到一点点黑面包,还要省给我吃。爸爸以前是守卫,去年被怪物……然后就没了。”她说着,抱紧了怀里的布娃娃,眼神黯淡下去,“莉莎也好久没吃到糖了……”
黑面包?领?父亲战死?青果的心微微抽紧。在山谷里,食物从来不是问题,苍榕爸爸滋养的土地物产丰饶,狩猎队也从不缺少收获。他从未经历过饥饿,更无法想象失去亲人的痛苦。
“那边的大房子是做什么的?”青果指了指据点中心那栋最好的石屋,也就是灵明感知中能量最强的地方。
“那是镇长和卫队长大人的家。”小女孩小声道,“还有学校里那些厉害的哥哥姐姐们也住在那边附近。他们能吃白面包,还有肉汤呢。”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羡慕,却并无太多怨恨,仿佛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面容憔悴、衣着同样破烂的妇人急匆匆跑来,一把将小女孩拉到身后,惊恐地看着青果这个陌生的、穿着明显不同于他们的少年:“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妮可,快过来!”
“妈妈,他不是坏人……”小女孩妮可小声辩解。
妇人却更加警惕,将女儿死死护住,对着青果连连摆手:“你快走吧!被巡逻队发现就糟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东西给你!”
青果看着妇人眼中的恐惧和麻木,看着小女孩躲在母亲身后却又偷偷看他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他默默站起身,后退了几步,低声道:“抱歉,打扰了。”
他转身迅速离开,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简陋屋舍的阴影中,只留下那对母女惊疑不定地站在原地。
依靠着远超常人的感知和速度,青果如同鬼魅般在据点内穿梭。他看到了更多:面黄肌瘦的平民在辛苦劳作,却收获寥寥;几个穿着稍好、佩戴武器、神色倨傲的“卫兵”大声呵斥着搬运物资的平民;中心区域那些明显是“元能者”的人,虽然实力大多只是蜕体境,却享受着更好的食物和住所,与外围的贫民区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也听到了人们的窃窃私语。
“兽潮又要来了吗?听说森林里的怪物越来越多了……”
“唉,日子刚安稳点……”
“怕什么,有镇长和卫队长大人呢,他们可是‘掌控者’!”
“掌控者又怎样?上次兽潮死了多少人?我儿子就是那时候……”
“要是能觉醒元力就好了,至少能进卫队,吃饱饭……”
“别做梦了,那得看命……学院一年才招几个人?”
十年灾变,人类确实初步稳住了阵脚,建立了据点,恢复了部分秩序,甚至摸索出了元力\/异能体系。但资源的匮乏和外部压力,也无可避免地导致了内部的阶层分化。超凡力量成为了新的特权阶梯。执政者虽然提供了加入军队和进入学院这两条上升途径,但对于庞大的底层人口来说,名额太少,希望渺茫。大多数人只是为了生存而麻木地挣扎着。
苍榕爸爸的决定是对的。青果第一次如此深刻地理解了苍榕对人类保持距离的谨慎。人类的内部太过复杂,贪婪、特权、压迫与善良、坚韧、求生欲交织在一起。贸然接触,带来的可能不是友谊,而是无尽的麻烦甚至灾难。苍榕之域的纯粹与秩序,是如此珍贵。
但是……
青果看着那些眼神麻木的平民,看着那个叫做妮可的小女孩,想到了她死去的守卫父亲。他们或许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他们也在努力求生,他们是同类。而即将到来的兽潮,是所有生灵的敌人。
他有能力做点什么。不是以苍榕之域的名义,而是以他自己——一个恰好拥有力量的人类(或者说类人)的身份。
他找到了一个僻静的废弃角落,示意灵明保持警戒。然后,他抬起了左手,手腕上那翠绿的枝条护腕散发出微光。
“钢喙。”他集中精神,通过苍榕赋予这条特殊枝条的微弱联系,向应该就在附近空域盘旋的金属乌鸦传递信息,“告诉我父亲:我已安全接近人类‘磐石’据点。此地即将面临兽潮冲击,规模恐不小。我决定暂时留下,见机行事,或许能从中获取更多关于人类和兽潮的信息。我会确保自身安全,必要时会撤离。勿忧。”
他无法坐视这个据点可能被兽潮淹没。他要留下来,利用自己的力量,尽可能多地救人,同时也更深入地了解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种族。
消息传出后,青果感到一阵轻松,仿佛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不再仅仅是苍榕之域的青果,也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道路和责任。
他望向据点中心那栋石屋,眼神变得坚定而冷静。他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个据点的布防、实力以及应对兽潮的计划。
或许,可以从那位“掌控境门槛”的卫队长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