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怒涛城的东南方向,有一片被称为“锈蚀丘陵”的区域,这里曾经是一片繁华的工业地带,但如今已被废弃,只剩下残垣断壁和生锈的金属。然而,最近这片区域却异常活跃,原因是一群被称为“刃齿狼”的变异狼兽在这里出没。
这些刃齿狼的体型堪比牛犊,它们的獠牙如同短剑一般锋利,皮毛坚韧无比,使得它们在这片丘陵地带如鱼得水。它们尤其擅长在嶙峋的乱石和废弃的工业残骸间穿梭伏击,给往来于丘陵边缘一条残存公路的小型商队和拾荒者带来了严重的威胁。
为了清剿这群刃齿狼,夜魇小队接到了任务。他们按照既定的战术展开行动。林风是小队中的狙击手,他占据了一处较高的风化岩柱,通过狙击镜冷静地扫视着下方遍布锈红色矿石和扭曲金属的丘陵。
石刚和青果则走在前面,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他们的任务是吸引刃齿狼的注意力,将它们引出来。侯建则如同幽灵一般,在侧翼的阴影中潜行,他的任务是在关键时刻给刃齿狼致命一击。
而李晓璐和影爪则位于队伍的中间,负责策应和支援其他队员。他们密切关注着周围的动静,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战斗很快爆发。七八只刃齿狼从废弃的矿洞中咆哮着冲出,它们动作迅猛,利爪在锈蚀的岩石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石刚巨盾矗立,稳稳挡住正面扑击,盾面与狼爪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青果木弓连震,翠绿箭矢并非追求一击必杀,而是精准地射向狼群的前肢关节或落脚点,爆发的藤蔓瞬间缠绕限制,打乱它们的扑击节奏。林风高处的风矢则如同死神的点名,每一次轻微的尖啸,都意味着一只被限制了行动的刃齿狼被洞穿头颅或心脏。
侯建的身影在乱石间闪烁,匕首寒光乍现,解决掉试图从侧后方偷袭的漏网之鱼。整个清剿过程高效而冷酷,充分展现了小队数月来磨砺出的默契。
就在狼群即将被肃清时,侯建急促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三点钟方向,大约五百米外,有情况!不是狼,是人!好像被两只刃齿狼堵在了一个废弃的冶炼炉里!”
青果眼神一凝:“林风,远程支援。石刚,跟我来!侯建侧面接应!”
三人迅速脱离主战场,向着侯建指示的方向冲去。很快,他们看到了那个半塌的圆形冶炼炉,入口处,两只体型格外硕大的刃齿狼正焦躁地刨抓着堵住入口的碎石,发出低沉的咆哮。
“咻!咻!”两道风矢几乎同时从远处射来,精准地命中两只狼的臀部,虽不致命,却让它们吃痛地嚎叫转身。
青果和石刚趁机赶到。石刚低吼一声,盾牌猛击地面,一股震荡波扩散开来,让两只狼身形一滞。青果抬手,两支箭矢后发先至,瞬间生长的坚韧藤蔓将两只狼牢牢束缚在原地。不等它们挣扎,林风的补射已然到来,结束了它们的性命。
危机终于解除了!青果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快步走向冶炼炉的入口。他的步伐有些急切,仿佛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
来到入口处,青果毫不犹豫地搬开了堵住门的碎石。随着碎石的移动,一股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灰尘和烧焦的味道。
“里面的人,安全了,可以出来了。”青果高声喊道,声音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荡。
过了一会儿,一阵轻微的响动从里面传来。青果紧张地盯着门口,期待着里面的人出现。
首先钻出来的是一个瘦小的身影,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样子。他的身体显得十分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小男孩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面黄肌瘦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恐过后的余悸和污渍。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旧衣服,明显不合身,显得十分滑稽。然而,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人会觉得好笑,只有深深的同情。
小男孩紧紧地拉着身后一位老人的手,仿佛那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老人年纪大约六十岁左右,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刻满了岁月的风霜和营养不良的痕迹。他的背脊有些佝偻,走起路来显得有些艰难,但他的眼神却在最初的慌乱后,迅速恢复了底层求生者特有的那种警惕与审慎。
青果注意到,老人的左臂有一道新鲜的划伤,正在渗血。显然,在刚才的危机中,老人为了保护孙子受了伤。
“谢……谢谢各位大人!”老人将孙子护在身后,连忙躬身道谢。他的语气中带着卑微和感激,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老伯,不用多礼。”青果上前一步,目光扫过老人手臂的伤口,对身后的李晓璐示意了一下。李晓璐会意,上前施展温和的水疗术,清凉的光晕覆盖伤口,血很快止住,疼痛也大为缓解。
老人感受到伤口的变化,眼中惊讶之色更浓,连声道谢:“多谢这位小姐,多谢……”
“老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这地方很危险。”青果问道,同时示意石刚和侯建警戒四周。
老人叹了口气,脸上露出苦涩:“我叫老陈,这是我孙子小豆子。我们……我们是跟着一支拾荒队出来的,想在山脚那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点灾变前遗留的金属零件或者没完全锈坏的工具换点贡献点。没想到遇到了狼群,队伍被打散了,我们爷孙俩慌不择路跑到了这里,差点……”
小豆子紧紧抓着爷爷的衣角,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青果他们,尤其是青果手中那张看起来像是木头的弓,以及旁边威风凛凛的影爪。
青果看着这一老一少,尤其是小豆子那与年龄不符的瘦弱和眼中的惶恐,心中某根弦被触动了。他让李晓璐拿出一些干粮和清水递给爷孙俩。
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青果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小豆子,几岁了?”
“八……八岁。”小豆子小声回答,嘴里还塞着食物。
“一直在怒涛城生活吗?”
老陈接过话头,一边小心地喂孙子喝水,一边摇头,声音带着追忆的沧桑:“不是,我们是从更北边逃难过来的。小豆子他爹妈……死在了路上,就剩我们爷俩了。”他摸了摸孙子的头,眼神黯淡,“这世道……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小豆子出生那年,刚好是‘大灾变’过去十年,他这辈子,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全球灾变,至今已二十五年。青果自己今年二十二岁,几乎是完全成长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但他早期在苍榕的庇护下,并未真正体会过底层人类在废墟中挣扎求生的绝望。
“老陈伯,您经历过灾变前?”青果忍不住问。
老陈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遥远的光彩,随即又被更深的晦暗取代:“是啊,经历过。那时候……天是蓝的,水是清的,晚上城市里灯火通明,像星河倒扣在地上。飞机在天上飞,火车在地上跑,想去哪儿都方便……哪像现在……”他看了看四周荒芜、锈蚀的景象,以及远处怒涛城那标志性的、修补痕迹明显的城墙,重重叹了口气。
“那时候,人是星球的主宰,虽然也有烦恼,但至少……不用担心第二天醒来会不会被怪物吃掉,或者为了一口吃的去跟人拼命。”老陈的声音低沉下去,“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那天空出现恐怖的裂缝,跑出来不少怪物,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怪物没了,但是随即灵潮来了,动物疯了,植物也疯了,城市成了坟墓……我们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死去……能活到现在,都是捡来的命。”
小豆子仰头看着爷爷,似乎不太能理解爷爷话中那个“灯火通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的世界里,只有高耸的城墙、破烂的棚户区、永远不够吃的营养膏、以及无处不在的危险。
青果沉默地听着。他能感受到老陈话语中那份沉甸甸的、属于一个逝去时代的重量,以及贯穿了二十五年挣扎求生的无力感。人类,从星球的主宰,跌落至如今在夹缝中求存,依靠高墙和顶尖强者才能勉强立足的境地。这种巨大的落差,是生活在青苍盟那种相对“自然”秩序下的他,难以完全体会的。
他看着小豆子那双因为得到食物而暂时亮起一些神采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在青苍盟,即便是最弱小的异兽幼崽,只要在领地内,也能得到基本的庇护和食物来源。但在人类城市,像小豆子这样的孩子,却可能因为一次意外的遭遇,或者仅仅是因为缺少一口吃的,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某个角落。
苍榕父亲建立青苍盟,是为了应对更大的威胁,是为了庇护一方生灵。那在这些高墙之内,在这些挣扎求生的同胞之中,是否也需要一种新的秩序,一种能让像小豆子这样的孩子,至少能安稳长大的秩序?
一种模糊的念头,如同种子,悄然落入青果的心田。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多少,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苦难,让他无法视而不见。他的力量源于苍榕,源于自然,但他无法否认,自己这副躯壳里流淌的,依旧是人类的血液,承载着对人类族群的复杂情感。
“老陈伯,你们还能找到回城的队伍吗?”青果收回思绪,问道。
老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茫然。
青果站起身,对队员们说道:“任务基本完成,我们护送老陈伯和小豆子回城。”
小队没有异议。回城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默。石刚看着蹒跚前行的爷孙,想起了自己在磐石城底层挣扎的日子;侯建和林风也若有所思;李晓璐则不时用温和的水系能量缓解老陈的疲劳和小豆子的紧张。
将爷孙俩安全送到外城一个相对安全的聚居点后,老陈千恩万谢,小豆子也壮着胆子对青果说了声“谢谢哥哥”。
看着那一老一少相互搀扶着、消失在杂乱棚户区狭窄巷道里的背影,青果伫立良久。
“队长,怎么了?”石刚问道。
青果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变得愈发坚定:“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清理狼群,是守护。但或许……还有另一种形式的‘守护’,同样重要。”
他心中的那颗种子,已经开始悄然发芽。未来的路,除了个人的历练与突破,似乎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关于责任与道路的思考。而这思考的源头,正是这片土地上,无数像老陈和小豆子一样,在尘泥中挣扎求生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