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推进,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并非高歌猛进的凯旋,而是每一步都踏在凝固的恐惧与无声的对抗之上。越靠近西陆的核心,天地间的景象便愈发诡异、骇人。
天空不再是铅灰色,而是化为了纯粹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墨黑,唯有远方那道横亘于天地间的巨大主裂缝,如同地狱敞开的门户,散发着幽暗、粘稠的紫黑色光芒,成为这永恒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却带来比黑暗更深沉的绝望。
大地彻底失去了土壤的概念,化为了坚硬的、如同冷却熔岩般的黑色琉璃质地,又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凝固血液,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没有风,空气凝滞得如同水银,浓郁到极致的腐化能量几乎化为液态,在其中缓缓流淌,寻常生灵哪怕吸入一丝,也会瞬间异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联军早已停止了欢呼,每一个战士,无论人类还是异兽,脸上都只剩下麻木的坚毅与深藏在眼底的恐惧。他们依靠着苍榕持续散发的净化光环、建木意志的庇护以及大量消耗的“净蚀二号”药剂,才能在这片生命禁区中艰难前行。即便是王阶强者,在这里也感到灵能运转滞涩,心神不断受到那无处不在的混乱低语的冲击。
他们遭遇的抵抗微乎其微,仿佛所有的异种都凭空蒸发,又或者……都汇聚到了前方那最终的目的地。这种死寂,比千军万马的冲锋更令人毛骨悚然。
终于,在付出不小的非战斗减员代价后,联军的先锋,抵达了距离主裂缝约三百公里的最后界限。
在这里,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壁,阻挡了一切。前方,是翻涌的、如同活物般的黑暗能量之海,视线无法穿透,灵觉探入其中如同泥牛入海。而从那黑暗之海的深处,主裂缝的方向,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一波波地冲刷着这道无形界限。
这股威压,超越了皇级!
它并非针对某个个体,而是无差别地笼罩着整个前线。在这股威压下,苍榕、建木、寒寂、磐陨,所有皇级存在都感到自身的法则领域在微微震颤,仿佛遇到了某种更高层次存在的天然压制。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质、源自法则源头的差距所带来的、令人窒息般的渺小感。
“帝级……或者说,接近帝级的存在,正在苏醒,或者……即将跨界而来。”建木尊者的意志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栗。它存活了无尽岁月,也未曾感受过如此令人绝望的气息。
苍榕悬浮于联军最前方,琉璃树苗光华流转,全力抵抗着那股恐怖的威压,他的意念冰冷而锐利:“不止如此。裂缝附近,皇级的气息……增加了。”
他的感知最为清晰。在那片浓郁的黑暗能量之海中,原本清晰可辨的三道沉稳皇级气息旁,赫然又多了两道!而且,这两道新出现的气息,并非之前遭遇过的任何一尊,它们更加凝练,更加古老,带着一种与这片腐化大地同源共生的腐朽与死寂意味!
加上之前被苍榕斩杀两位,逃窜重创的一位,以及北境撤离的那位,此刻聚集在主裂缝附近的异种皇者,数量赫然达到了——九位!
九尊皇级异种!
其中,更有一道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虽然并未刻意散发,但其存在的“质量”远超其余八位,甚至隐隐能与那弥漫的、接近帝级的威压分庭抗礼!那绝非寻常皇阶高段所能比拟,其实力,恐怕已无限接近于那传说中的神话帝级!
九皇环伺,一尊疑似准帝坐镇,更有未知的、可能超越皇级的恐怖存在即将降临!
这股力量,足以颠覆整个已知世界!
联军高层,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之前因顺利推进和四方合围而产生的些许乐观,在此刻这赤裸裸的、令人绝望的实力对比面前,荡然无存。
“不能再前进了。”凌沧海的声音通过特殊通讯法阵传来,带着一丝沙哑与无力,“前方的能量场域,已非王阶以下能够承受。所有将级(超凡境)及以下将士,立刻后撤至五百公里外安全区域待命!这是最终指令!”
命令迅速下达。没有犹豫,没有质疑。早已达到承受极限的将级战士们,无论是人类还是异兽,都沉默而迅速地转身,向着来路撤退。他们脸上带着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般的庆幸。留在这里,他们连炮灰都算不上,仅仅是那恐怖威压的祭品。
前线,瞬间变得空旷。留下来的,最低也是王阶初段的强者,以及四方势力的皇者。
东方,以苍榕(琉璃树苗形态)与建木尊者(意志虚影)为核心,青苍盟的凌霄、敖戾、焚天、骸骨、裂云等王阶巅峰、高段强者肃立其后,人类一方,凌沧海与十一位领域境强者(包括青果)结成战阵,气息连成一片,如同磐石,抵御着来自深渊的凝视。
北方,寒寂皇主那冰流构成的狼形轮廓独自悬浮,极致的寒意在其周身凝聚,将靠近的黑暗能量都冻结出片片冰晶,它如同万古不化的冰川,冰冷而孤寂。
南方,磐岳皇那山岳般的巨犀本体踏碎黑色的琉璃大地,散发着厚重无匹的大地威压,其身后,是裂云鹏王带来的部分南陆王阶精锐,它们的气息带着南陆特有的蛮荒与悍勇。
海洋方向虽无陆地军队,但渊渟皇主的意志牢牢锁定了海岸线,防止任何存在从海上逃离或支援。
四方皇者,连同麾下近百位王阶(领域境)强者,在这距离主裂缝三百公里的无形界限前,与那黑暗之海深处的九道皇级气息,形成了最终的对峙!
没有言语,没有试探性的攻击。
只有法则与意志,在虚空之中无声地碰撞、绞杀!
苍榕的【净化雷狱】领域扩张到极致,青金、暗金与电芒交织的光辉,如同一面巨大的净化之盾,抵挡着那无孔不入的腐化威压与混乱低语。
建木的古老意志化作一片生生不息的青金色林海虚影,扎根于虚无,维系着己方阵营的稳定与平衡。
寒寂的极寒领域冻结时空,将靠近的一切能量与物质都拖入永恒的沉寂。
磐陨的大地领域厚重如山,仿佛与整个西陆残存的地脉相连(尽管地脉已被严重腐化),提供着最坚实的支撑。
而对面的黑暗之海中,九道皇级气息也毫不示弱。粘稠的腐化能量如同拥有生命般翻滚、凝聚,化作九尊顶天立地的黑暗魔神虚影,或是狰狞,或是诡谲,或是沉重,或是虚无……它们散发出的混乱、毁灭、吞噬的法则意蕴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足以让任何皇级以下存在瞬间疯狂的绝对黑暗领域!
那尊最强的、疑似准帝的存在,并未显化具体形态,其气息如同黑暗本身的主宰,深邃、浩瀚、冰冷,仅仅是存在,就仿佛是整个腐化领域的核心与源头,带给苍榕等人前所未有的压力。
空间在这无声的对峙中不断发出哀鸣,破碎又重组,光线扭曲,法则紊乱。三百公里的缓冲区,仿佛成为了两个世界、两种法则最终碰撞的角力场。
苍榕的意志扫过身旁的建木、寒寂、磐陨,以及身后那些面色凝重却目光坚定的王阶们。
敌众我寡,敌强我弱。
形势,恶劣到了极点。
但他心中,并无畏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然。
退无可退,身后即是家园,即是亿万生灵。
唯有一战!
他缓缓调动着体内磅礴的力量,那触摸到皇阶高段的壁垒在如此压力下微微松动。琉璃树苗的光芒愈发璀璨,【净化雷狱】的核心开始加速旋转,准备着石破天惊的一击。
“诸位。”苍榕的意念,如同最终的战前号角,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位皇者与王阶的心神之中,“深渊已在眼前,唯以血与火,方能开辟生路。”
“此战,不为胜负,只为存续。”
“随我——杀!”
最后的“杀”字,如同九天惊雷,炸响了最终决战的序幕!
刹那间,净化之光与深渊黑暗,在这西陆的核心之地,轰然对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