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决赛对阵表尘埃落定,洛杉矶快船对圣安东尼奥马刺。当这个消息传回埃尔塞贡多,训练馆里没有喧哗,只有一种沉入水底般的寂静。空气仿佛被抽走了一部分,吸进肺里有点费劲。去年西决的对手是国王,是华丽与窒息的对抗。今年,横在面前的是一座灰色的、沉默的、由岩石垒成的高墙。
战术分析室里,窗帘拉得很紧,只有投影仪的光柱打在幕布上,映出马刺队枯燥到极致的进攻回放:挡拆,传球,再挡拆,把球给到蒂姆·邓肯,然后由他决定是擦板,是勾手,还是分给底线埋伏的斯蒂芬·杰克逊或丹尼·费里。防守回放更让人头皮发麻,五个人的移动像用尺子量过,补位,轮转,几乎没有漏洞。
杰里·斯隆站在幕布旁,脸被光影切割得棱角分明。“看明白了吗?”他关了投影仪,训练馆顶灯惨白的光一下子涌进来,刺得人眯起眼,“这就是我们今年的债主。他们不跟你玩花的,不跟你比谁跑得快。他们就一招:把球给最好的那个人,然后所有人站好位置,等着。防守端,他们像一群鬣狗,一口咬住就不松口,直到你把球吐出来,或者把时间耗光。”
他走到白板前,用红笔写下两个巨大的数字:21(邓肯),9(帕克)。在下面划了重重两道线。
“这个21号,”斯隆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他是发动机,也是终结点。防他,不能只靠本一个人。协防要快,要狠,不能让他舒服地转身面对篮筐。至于这个法国小子,”他点了点帕克的号码,“昌西,你的任务就是贴住他,用身体,别让他起速度。他冲起来,我们的防线就得乱。”
他又写下几个名字:吉诺比利,杰克逊。“这些人,空位投篮都很准。轮转,沟通,一个都不能漏。漏一个,就是三分。”
斯隆放下笔,环视所有人:“进攻端,把节奏压下来。他们喜欢慢,我们就比他们更慢,更耐心。科比,你会面对最强的外线防守,可能是杰克逊,也可能是他们车轮战。别急,吸引防守,把球传出来。我们要用传球,撕开他们的铁桶阵。”
G1在斯台普斯。赛前出场仪式,欢呼声依旧山呼海啸,但仔细听,能分辨出一丝不同于以往的紧绷。当马刺队面无表情地跑上场时,那种沉默本身就带着压力。
跳球,大本奋力将球拨出,但球权被机警的帕克点到,马刺获得第一次进攻。球经过三次传导,没有任何多余动作,最后给到左侧低位的邓肯。防守他的是大本。
邓肯接球,靠住,运一下,感受背后的力量,然后没有任何假动作,直接向底线转身,后仰,擦板。球进。动作朴实得近乎枯燥。
回过头,科比在侧翼接球,防守他的是斯蒂芬·杰克逊,手臂很长,脚步扎实。科比三威胁,杰克逊不为所动。科比强行突破,马刺的协防瞬间到位,邓肯的长臂笼罩了篮筐上方所有空间。科比被迫将球分出去,外线传导几次,没有好机会,24秒违例。
第一个回合,就定下了基调:马刺的防守,密不透风;快船的进攻,举步维艰。
比赛变成了令人窒息的绞杀。比分低得可怜,每一次得分都像是从石头缝里抠出来的。科比被重点照顾,每一次出手都异常艰难。马刺的进攻同样不畅,快船的防守也拼尽了全力,但邓肯总能在那令人绝望的防守中,用最稳定的方式拿到分数。或是自己打进,或是吸引包夹后分给外线的射手。
半场结束,40比38,快船仅领先2分。更衣室里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汗水不是热的,是冷的。
下半场,马刺的防守强度再次提升。帕克开始利用速度频繁冲击篮筐,制造混乱。吉诺比利替补上场,用他鬼魅般的蛇形突破撕开防线。快船的失误开始增多,退防稍慢,就被马刺抓住打反击。
第三节末,马刺反超了比分,并逐渐将分差拉大到7分。斯台普斯中心的气氛从紧绷变成了焦虑。
第四节,科比试图接管比赛。他连续命中两记高难度中投,将分差迫近到3分。但马刺立刻回应,邓肯在低位吸引包夹,分给底角的丹尼·费里,费里手起刀落,三分命中。分差回到6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快船每一次迫近比分,马刺总能用一次成功的防守或一次冷静的进攻予以回应。他们不犯错,或者犯了小错,立刻就能弥补。
最后两分钟,快船落后5分,握有球权。科比持球突破,马刺三人合围,科比在空中将球分给外线的比卢普斯。比卢普斯面前两米无人,他调整了一下,出手——球砸在篮筐前沿弹出。长篮板被帕克拿到,马刺压时间。
快船只能犯规。帕克两罚全中。分差7分,时间只剩45秒。
大势已去。
终场哨响,85比79。马刺在斯台普斯偷走了主场优势。快船输了,不是溃败,是被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力量,一点一点磨掉了所有机会。
更衣室里死一般寂静。汗水混合着挫败的气味。科比用毛巾盖着头,一动不动。大本盯着技术统计上邓肯那栏:24分,13篮板,4助攻,2盖帽。
斯隆最后走进来,脸上看不出喜怒。“这就是马刺。”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声音干涩,“他们不会给你任何轻松得分的机会,不会犯愚蠢的错误。想赢他们,我们自己也不能犯错。但今晚,我们犯了太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垂着头的队员们:“回去都好好想想,去圣安东尼奥,把主场优势抢回来。这座灰色的墙,我们得一块一块把它凿开。没有别的路。”
西决的风云,以一场沉闷而坚实的失败拉开序幕。快船王朝的卫冕之路,撞上了可能是建队以来最坚硬、最冷酷的一道屏障。真正的战争,现在才算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