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着几个孩子,凤眸中笑意流转,温声道:“好了,辰儿一路车马劳顿,宫中也备了宴席为他接风洗尘。曦柚、珝寒、知珩,还有云奕王子,都一同来吧。”她的目光掠过苏言蹊,语气依旧雍容得体,“苏公子远道而来,亦是贵客,请一同赴宴,也好让辰儿略尽地主之谊。”
皇宫·麟德殿侧殿
宴席设在麟德殿侧殿,此处较正殿更为精巧雅致,适合小型家宴。
殿内陈设华贵而不失温馨,紫檀木嵌螺钿的圆桌宽大,周围摆放着铺有锦垫的檀木椅,帝后端坐主位,太后坐于皇帝身侧。精致的菜肴已陆续摆上,香气袅袅。
众人依序落座。
顾曦柚刚拉开一张椅子,谢皓辰便极其自然地在他左侧坐了下来,动作流畅得仿佛本该如此。萧珝寒瑞凤眼微挑,几乎是同时,长腿一迈,稳稳占据了顾曦柚右侧的位置,还对谢皓辰递去一个“承让”的眼神。
沈知珩和云奕稍慢一步,见状,沈知珩无奈地摇头浅笑,云奕则摸着下巴“啧”了一声,倒也干脆,在萧珝寒的右侧和谢皓辰的左侧分别坐下。
顾曦柚左右看看,桃花眼里满是困惑,他指了指桌子对面和旁边空着的好几把椅子,声音清越直白:“哥哥,那边不是还有很多位置吗?你们干嘛非得挤在我旁边?还是说……”他眨了眨眼,看向桌上离自己最近的一碟晶莹诱人的糖醋小排,“坐这儿好夹到我面前这盘糖醋小排?”
谢皓辰:“……”
萧珝寒:“……”
两人一时语塞,谢皓辰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萧珝寒则直接气笑了,伸手轻揉了一下顾曦柚的脑袋:“吃你的小排! 没人跟你抢,我只是坐着跟你说话方便而已!”
对面的苏言蹊看着谢皓辰如此主动且强势地坐在顾曦柚身边,甚至对萧珝寒的竞争都无甚明显不悦,心中那股酸涩与气闷愈发翻涌。
他咬了咬下唇,美目流转,忽然起身,走到云奕身旁,露出一个明媚又带着些许期盼的笑容:“云奕王子,我初来乍到,只与皓辰最为熟悉,在他身边我能自在一点,不知能否与您换个位置?”他指的位置,正是云奕此刻挨着谢皓辰的座位。
谢皓辰闻言,眉头立刻蹙起,目光扫向苏言蹊,那眼神里的不悦与疏离几乎凝成实质,带着清晰的拒绝。
云奕正夹了一筷子菜,闻言抬头,琥珀色的眼眸看向苏言蹊,又瞥了一眼正低头跟顾曦柚轻声说着什么的谢皓辰,以及顾曦柚另一侧虎视眈眈的萧珝寒。
他咧嘴一笑,笑容爽朗却带着西域王子特有的直率与边界感:“苏公子,这位置我坐得挺好,挨着曦柚近,方便给他递他爱喝的果子露。你如果想跟太子殿下有话讲,隔着桌子也能说嘛,咱们草原上喝酒聊天,隔着一个帐篷都能喊话,这桌子才多大点。”说完之后注意力又转回了顾曦柚那边。
苏言蹊面上的笑容顿时有些挂不住,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爽朗的西域王子拒绝得如此干脆,不留情面。
这时,皇后温和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好了,苏公子,都是年轻人,坐哪里都热闹。你看曦柚他们那边几个孩子挨着坐,都快坐不下了,还是你对面的位置宽敞,坐着不怕挤。 快落座吧,正好尝尝咱们瑀国宫廷御膳的风味。”
苏言蹊看向顾曦柚那边,那张宽大的紫檀木圆桌足以宽松地容纳十几人,顾曦柚左右虽被占,但稍远些明明还有空位,且座椅宽大舒适,何来“坐不下”之说?
这分明是皇后在不动声色地划开界限。他心中不甘,却也只能勉强维持笑意,走向对面的座位。
一顿饭下来,苏言蹊食不知味。他的目光几乎无法从对面移开。
只见谢皓辰那向来清冷如冰的脸上,对着顾曦柚时,总是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柔和。谢皓辰会细致地替顾曦柚布菜,将他爱吃的糖醋小排、清蒸鲈鱼肚夹到碗里,低声询问他口味如何。
当顾曦柚说了什么有趣的话,或是鼓着腮帮子吃得满足时,谢皓辰的唇角便会微微上扬,那双深黑的眼眸里仿佛落满了星光,专注而宠溺,那种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这与在北辰时那个疏离有礼、甚至对他时常显得不耐的谢皓辰,判若两人。
视线回到顾曦柚这边,则是另一番“热闹”。萧珝寒和谢皓辰一左一右,自己碗里的饭菜没动几口,却铆足了劲给中间的顾曦柚夹菜。
“曦柚,尝尝这个蟹粉狮子头,御厨拿手菜。”谢皓辰夹过一个。
“那个太腻,先试试这水晶虾仁,清爽。”萧珝寒不甘示弱,一筷子虾仁落入顾曦柚碗中。
“炙烤鹿肉,鲜嫩,你正长身体。”谢皓辰又夹来一块。
“鹿肉燥热,喝口百合莲子羹润润。”萧珝寒盛了一小碗汤推过去。
眼看着自己碗里的菜堆成了小山,顾曦柚终于从美食中抬起头,左右看看,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真诚的困惑:“珝寒哥,哥哥,你们自己不吃吗?我碗里都放不下了,再夹要掉出来了。而且……”他小声补充,“你们夹的我都喜欢吃,不用比谁夹得多啦。”
他这话说得无辜又直率,让暗自较劲的两人一时有些讪讪。谢皓辰轻咳一声,收回筷子。萧珝寒则嘀咕了一句:“谁比了?我是怕你够不着。”
这时,云奕将一小碟精致的水晶桂花糕放到顾曦柚手边,琥珀色的眼眸带着笑意:“曦柚,尝尝这个,甜而不腻,你肯定喜欢。”
沈知珩则默默将一杯温热的、顾曦柚惯爱的蜜渍梅花饮推近,温声道:“慢些吃,喝点这个顺顺。”
顾曦柚立刻眉眼弯弯:“谢谢云奕!谢谢知珩!” 他浑然不觉这看似平常的举动里蕴含的细心与关注,只觉得朋友们都很贴心。
皇后将对面苏言蹊晦涩难明的神色与这边几个孩子的举动尽收眼底,心中了然,面上却依旧带着端庄的笑意,并未多言。
宴毕,帝后与太后起身,众人恭送。待长辈离去,殿内气氛稍松。
谢皓辰转身,看向顾曦柚,刚想说什么,顾曦柚却抢先一步,对着他和萧珝寒、沈知珩、云奕四人,露出一个灿烂又带着点小神秘的笑容,颊边梨涡浅浅,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揉碎的星光,灵动又讨喜:“哥哥,珝寒哥,知珩,云奕,我有神秘小礼物给你们哦!”
四人皆是一怔,随即目光都被他那毫不设防的甜笑吸引。谢皓辰眼中宠溺更深,柔声问:“什么礼物?”
宫殿外·临水凉亭
一行人移步至御花园中一座临水的敞轩凉亭。苏言蹊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宫女们端上几个小巧精致的琉璃盏,每个盏中都盛着一个约莫掌心大小的蛋糕。
蛋糕胚绵软,覆盖着雪白细腻的奶油,装饰着用各色果酱和可食用金粉绘制的精巧图案。最引人注目的是,每个蛋糕顶端,都立着一个栩栩如生的q版翻糖小糖人。
分别是缩小版的谢皓辰表情严肃却可爱、沈知珩温润含笑、萧珝寒挑眉傲娇、云奕笑容爽朗,以及一个笑得特别甜、眼睛弯成月牙的顾曦柚自己。小糖人神态抓得极准,服饰细节精致,色彩柔和,可爱得让人不忍下口。
云奕惊艳地瞪大眼睛:“曦柚,这些是……?”
顾曦柚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挺起小胸脯,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和期待,脸颊因为兴奋泛着淡淡的粉,像初熟的桃子。
他眨着亮晶晶的桃花眼,声音雀跃:“这是我昨天特意为你们做的!怎么样?像不像?你们的小人我可是对照着记忆琢磨了好久呢!”
他指着蛋糕,献宝似的,“这些蛋糕是我给你们量身定做的哦,象征我们坚固无比的伟大友谊!我是不是特别厉害,特别细心?”
谢皓辰看着那个酷似自己的严肃小糖人,再看看眼前笑得像只小太阳的顾曦柚,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冷峻的眉眼化开一片春水,嗓音低沉温柔:“嗯,曦柚最厉害,也最细心。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萧珝寒拿起属于他的那个“傲娇版”小糖人,指尖轻轻拂过糖人扬起的眉梢,瑞凤眼里漾开真实的笑意。
那笑意直白而专注地投向顾曦柚,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做得这般精巧,连我这点神气都抓得准。曦柚,你这双巧手和这份用心,当真独一无二。”
沈知珩仔细端详着那个“温润版”自己,唇角笑意加深,目光温煦如春风拂过柳梢:“曦柚的手真巧,这份心意,难得珍贵。”
云奕直接哈哈一笑,拍着顾曦柚的肩膀:“曦柚,你这手艺绝了!这小模样,比我自己还精神!这份友谊蛋糕,我必须好好品尝!”
“矮油,你们这么夸我,我都要飘到天上去了!”顾曦柚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脸上红晕更甚,眼睛却笑得弯成了小月牙,可爱得让人想捏一把,“好了好了,别光说,赶紧尝尝味道怎么样!”
顾曦柚内心oS: 不枉他这几天看了那么多系统给他的《翻糖艺术入门》、《人物塑形技巧一百问》、《奶油调色の奥秘》,反复试验,才终于做出这几个勉强满意的小糖人和蛋糕胚!系统给的配方果然靠谱!
这时,顾曦柚终于注意到一旁安静站着的苏言蹊,他眨了眨眼,有些抱歉地说:“苏公子,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今天会来,就没有准备你的那份。”
他想了想,端起那个插着“笑容甜甜版”顾曦柚小糖人的蛋糕,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小糖人抽出来放在一边,然后将蛋糕递向苏言蹊,笑容干净坦然,“要不你尝尝我的这份蛋糕吧?味道应该不错的。”
苏言蹊看着递到面前的精致蛋糕,洁白的奶油,点缀着可爱的装饰。若是旁人送的,他或许会欣然接受。
但这是顾曦柚给的,这个疑似占据了谢皓辰全部注意的人……他心中泛起一阵强烈的厌恶与抗拒,仿佛这蛋糕都沾染了令他不适的气息。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谢皓辰的目光也淡淡扫了过来,他不能失礼。于是,他努力牵起嘴角,接过蛋糕,声音有些发紧:“多谢顾公子美意。”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僵硬勉强,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