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外门杂律峰。
细雨如丝，给连绵的山峦蒙上了一层阴郁的灰纱。
沈渊背着比他人都高的柴捆，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山路上。
单薄的灰色杂役服早已湿透，紧紧贴在瘦削的身躯上，冰冷刺骨。
他低着头，看似在艰难前行，眼底深处却是一片与年龄不符的漠然。
“哟，这不是咱们青云宗第一‘福星’沈渊嘛？这么大雨还出来砍柴，真是勤快啊！”
刺耳的嘲讽声自身后响起。
沈渊脚步未停，甚至连节奏都没有变。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来的是以张狂为首的几个外门弟子。
这张狂有着炼气三层的修为，在外门也算一霸，尤其喜欢以欺凌他为乐。
一阵风声掠过，张狂一个箭步挡在沈渊面前，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笑嘻嘻地围了上来，截断了去路。
“沈师弟，哥几个今天手头紧，借点灵石花花？”张狂抱着臂膀，下巴微抬，用鼻孔看着沈渊，语气充满了戏谑。
他口中的“借”，从来都是有借无还。
沈渊停下脚步，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为难：“张…张师兄，我这个月的例钱，前天不是刚‘借’给你了吗？我…我现在一块下品灵石都没有了。”
“放屁！”张狂脸色一沉，猛地伸手推在沈渊的肩膀上。
沈渊“哎呦”一声，看似弱不禁风地向后踉跄几步，背上的柴捆“哗啦”散落一地，泥水溅了他一身一脸，显得更加狼狈。
“前天那是前天的！今天老子心情不好，就得找你借！怎么，你不给？”
张狂上前一步，脚尖踩住一根散落的柴火，狞笑着，“还是说，你这‘福星’觉得运气好，能躲过老子这顿打？”
周围的跟班发出一阵哄笑。
“张师兄，跟这废物啰嗦什么，搜他身！”
“就是，一个五年了还在炼气一层徘徊的垃圾，也配占着外门弟子的名额？”
沈渊垂着头，双手在身侧微微握紧，指节有些发白。
不是愤怒，而是在极力克制体内那蠢蠢欲动，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全新力量，炼气四层。
没人知道，三天前，就是这个张狂，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口角，将他骗至后山断魂崖，一掌打了下去。
更没人知道，他在崖底非但没死，反而机缘巧合，魂魄融入了一道自远古时空漂流而来的金色流光，得到了一卷名为 【因果债榜】 的神秘之物。
摔得筋骨断折的身体，在那金光的滋养下瞬间痊愈。
而且那金光残留的能量，直接让他停滞五年不动的修为，一夜之间连破三层，达到了炼气四层！
只是这一切，他死死隐藏，无人知晓。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张狂见沈渊沉默，以为他是在无声反抗，顿觉面子挂不住，眼中凶光一闪，炼气三层的灵力汇聚于掌心，带起一阵恶风，狠狠一巴掌朝着沈渊的脸扇了过来。
“这一巴掌，教你个乖，废物就要有废物的觉悟！”
掌风袭面，吹动了沈渊额前的湿发。
若是三天前，他除了硬扛，别无他法。
但现在……
就在张狂的巴掌即将落下之际，沈渊的识海之中，一卷古朴的金色卷轴无声无息地展开。
卷轴之上，浮现出几行散发着玄奥气息的字迹：
【欠债人：张狂】
【债务等级：生死血债（未偿还）】
【债务详情：于三日前，蓄意谋杀于断魂崖。】
【可选讨债方式：即时惩戒、因果掠夺、性命收割……】
沈渊的心念微动。
“即时惩戒！”
他没有闪避，也没有格挡，反而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呆立在原地。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但飞出去的，却不是沈渊。
只见张狂的手掌在接触到沈渊脸颊的前一刹那，手腕处突然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骨裂声！
他整个人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击中，惨叫着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泥泞之中，捂着自己诡异弯曲的手腕，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啊！我的手！我的手腕断了！”
静。
死一般的寂静。
雨丝飘落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另外两个跟班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睛瞪得如同铜铃，看看在泥地里打滚的张狂，又看看站在原地，只是脸颊微微泛红（他自己运劲逼出来的），一副惊魂未定模样的沈渊。
发…发生什么了？
张师兄…自己把手腕弄断了？还飞出去了？
这怎么可能？！
沈渊也适时地露出震惊和茫然的表情，结结巴巴道：“张…张师兄，你…你怎么了？我…我没动啊？”
他心中冷笑。
【因果债榜】 的即时惩戒，便是将欠债者施加于债主的伤害，以因果规则之力，部分乃至全部反弹给欠债者自身！
张狂这一巴掌蕴含了灵力，存心要打裂他的牙床，那么反弹回去，断他一只手腕，合情合理！
“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一个跟班反应过来，指着沈渊尖声叫道，却不敢上前。
沈渊一脸无辜，甚至带着几分委屈：“李师兄，你可不能冤枉我啊！大家都看见了，是张师兄自己打过来，然后…然后就那样了。我…我哪有那个本事？”
他这副样子，更坐实了巧合和张狂自己倒霉的猜测。
毕竟，一个炼气一层的废物，怎么可能伤到炼气三层的张狂？
说出去谁信？
另一个跟班色厉内荏地吼道：“沈渊，你等着！张师兄不会放过你的！”
两人慌忙扶起惨叫不止的张狂，狼狈不堪地逃走了，连句像样的狠话都没敢再多说。
雨继续下着。
沈渊默默地弯腰，将散落的柴火一根根捡起，重新捆好。
无人能看到，在他低垂的眼眸中，那抹漠然已经化为了一缕深邃的幽光。
识海中，【因果债榜】 上关于张狂的信息再次浮现，后面多了一行字：
【惩戒已执行：断其一手腕。债务未清，可继续追讨。】
同时，一股微弱但精纯的灵力，凭空注入沈渊的丹田，让他的修为又精进了一丝。
这是成功讨债后，债榜反馈的奖励。
沈渊背起柴捆，继续走向杂役院的方向。
他的脚步依旧沉稳，但脊梁，却在无人注意时，挺直了一分。
脸上的懦弱和惶恐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命运的平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弧度。
“张狂……”
他低声自语，声音融在雨声里，微不可闻。
“这，只是利息。”
“你欠我的命…我们，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