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山洼地内,邪阵的光芒与峡谷深处苏醒的恐怖气息相互冲撞,使得本就紊乱的星辰力场变得更加狂暴。
沙砾无风自动,悬浮而起,如同金色的尘雾,在幽蓝与银辉交织的光柱周围盘旋、战栗。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都在不堪重负地呻吟的细微声响。
那些星尘阁的灰袍教徒们,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措手不及。
他们那覆盖着灰色角质、眼窝燃烧银火的非人面孔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可辨的惊惧与茫然。
持续不断的吟诵声出现了明显的滞涩和杂乱,高举的双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维持邪阵运转需要绝对的心神合一与能量稳定,这来自峡谷深处的、同源却充满敌意的干扰,几乎要让他们功亏一篑!
石柱顶端,那幽蓝色的火焰剧烈地摇曳起来,其中流转的银色星辉也变得明灭不定。
冲天而起的光柱随之扭曲、波动,仿佛随时可能崩散。
而被捆绑在石柱下的少年,身体的抽搐更加剧烈,干瘪的速度却诡异地减缓了一丝,似乎那抽取他生机的力量受到了干扰。
“稳住!为了星塔的荣耀!为了归寂的降临!”
一名看似为首、身形略高的灰袍人发出嘶哑扭曲的咆哮,试图稳定人心。
他双手结印的速度更快,一股更为强大的、混合着自身精血的灰败灵力注入脚下阵法,勉强让那暗红色的纹路重新稳定下来。
其他教徒见状,也纷纷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更加卖力地吟诵、催动灵力,试图在那未知存在的威压下,抢先完成仪式!
沈渊藏身于陨石之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心中的念头飞速转动。
这峡谷深处苏醒的存在,气息与寂灭星煞同源,却又带着一种原始狂暴的意味,似乎并非那冷静诡秘的星塔本身,更像是…某种被寂灭星煞力量侵蚀、污染,或者干脆就是依靠这种力量生存下来的…本土怪物?
“是了…陨星峡谷,传说乃是上古陨星坠落之地。那天外陨星,或许本就携带了一丝寂灭星煞的本源,或是与那星塔有着某种关联。漫长岁月下来,此地孕育出某些依赖这种力量、甚至被其扭曲同化的可怕存在,也并非不可能。”
沈渊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这就能解释为何这存在的力量属性与星塔同源,却显得如此蛮横暴虐,缺乏那种高高在上的、如同法则般的冷漠秩序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星尘阁想在此地接引星塔之力,却不知自己很可能也成了这峡谷深处某个住户眼中的猎物…”沈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局面,对他而言,未必是坏事。
他按捺下立刻出手的冲动,决定继续观望。
让这两方先斗上一斗,无论谁胜谁负,他都能从中获利,至少能摸清更多的底细。
就在这时,峡谷深处那汇聚的磅礴星辰之力,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吼——!!!”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层面的、充满了暴虐与饥饿意味的恐怖嘶吼,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地从峡谷深处炸开!
轰!
环形山洼地边缘的岩壁剧烈震动,大量碎石簌簌落下。
下方维持阵法的灰袍教徒们齐齐闷哼一声,修为稍弱者更是口鼻溢血,身形摇摇欲坠。
那冲天而起的银色光柱,也在这神魂冲击下,剧烈地扭曲、黯淡,仿佛随时会断裂!
紧接着,在沈渊凝重的目光注视下,那深沉的峡谷黑暗中,两点如同小型血色月亮般的巨大瞳孔,缓缓亮起!
伴随着沉重得让大地都为之震颤的脚步声,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从黑暗中一步步迈出!
那是一个怎样恐怖的造物?!
其外形大致类似蜥蜴,但体型庞大如山岳,通体覆盖着暗沉如同冷却熔岩般的厚重甲壳,甲壳缝隙间,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浓郁寂灭气息的暗紫色能量流。
它的头颅狰狞,布满了扭曲的骨刺,一张巨口开合间,露出如同断裂山峰般的利齿,腥臭的、带着星辰辐射的涎水滴落,将下方的沙地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粗壮如同天柱的四肢和脊背之上,竟然生长着一簇簇巨大而尖锐的、仿佛天然形成的暗紫色水晶!
这些水晶内部,封印着点点银色的星辉,与星尘阁引动的力量同源,却更加狂暴、更加的不稳定!
它每一次呼吸,都引动着周遭紊乱的星辰之力,形成小型的能量风暴!
“星煞古蜥?!还是…被深度污染变异后的品种?”沈渊心中凛然。
他从玄天宗的某些古老杂记中看到过关于这种生物的只言片语的记载,传闻其以星辰残骸和寂灭能量为食,栖息于星辰之力浓郁的死寂之地,实力极其恐怖,成年体甚至可搏杀元婴!
而眼前这一头,其散发出的威压,已然超越了金丹的范畴,恐怕已臻至元婴中期甚至后期!
这头星煞古蜥显然是被星尘阁邪阵接引的、精纯的寂灭星煞力量所吸引!
对它而言,那道光柱和石柱上的幽蓝火焰,是无上的美味!
“嘶——!”星煞古蜥那血色巨瞳死死盯住了洼地中央的邪阵,尤其是那簇幽蓝火焰,充满了贪婪与渴望。
它发出一声威慑性的低吼,庞大的身躯猛地人立而起,然后如同崩塌的山脉般,朝着洼地狠狠扑下!
一只覆盖着暗紫色能量流的巨爪,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直接抓向那石柱顶端的火焰!
“阻止它!”为首的灰袍教徒发出凄厉的尖叫,再也顾不得维持仪式,与其他教徒一起,疯狂地将灵力注入阵法之中!
嗡!
邪阵光芒大盛,暗红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瞬间在石柱上方凝聚成一面厚重的、刻画着那诡异眼瞳图案的暗红色光盾!
轰隆!!!
古蜥的巨爪狠狠拍在光盾之上!
如同陨星撞地般的恐怖巨响爆发!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骤然扩散,将洼地边缘的沙丘瞬间夷为平地!
无数沙砾被瞬间汽化,形成一片短暂的真空地带!
那暗红色光盾剧烈震颤,表面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但竟然没有被一击拍碎!
显然,这邪阵的防御力极为惊人!
然而,维持阵法的灰袍教徒们可就惨了。
在古蜥这含怒一击的反震之力下,超过一半的教徒如同被巨锤击中,鲜血狂喷,倒飞出去,狠狠砸在远处的岩壁上,生死不知。
就连那为首的教徒,也是脸色一白,嘴角溢出一缕灰色的血液。
“可恶的畜生!”
为首教徒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这峡谷中竟然隐藏着如此恐怖的怪物,更没想到这怪物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搅局!
星煞古蜥见一击未破,变得更加狂躁。
它甩了甩有些麻痹的巨爪,血色瞳孔中的暴虐更盛。
它不再试图直接攻击光盾,而是张开那足以吞下山峰的巨口,喉咙深处,暗紫色的能量与点点银色星辉疯狂汇聚,压缩成一个越来越亮、散发出毁灭波动的能量球!
它要直接喷吐寂灭星煞吐息,强行轰碎这碍事的乌龟壳!
感受到那能量球中蕴含的、足以威胁到自身性命的恐怖力量,为首教徒脸上终于露出了绝望之色。
仪式被打断,强敌环伺,今日恐怕难以善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起!
或许是受到了古蜥那狂暴气息和强大能量波动的刺激,又或许是那邪阵之前接引的星塔之力起到了某种催化作用,在陨星峡谷更深、更黑暗的核心区域,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深沉、仿佛沉睡了万古的意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微不可查,却让沈渊、古蜥、乃至所有残存教徒都心神剧颤的涟漪!
这股意志,并非暴虐,也非贪婪,而是一种…漠然?
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视众生为刍狗的绝对冰冷!
紧接着,一点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银色星芒,自那峡谷最深处缓缓亮起。
那星芒并不耀眼,却仿佛是所有星辰的原点,蕴含着最本初的秩序与终结真意。
在这点星芒出现的刹那,无论是狂暴的古蜥,还是绝望的教徒,亦或是藏身暗处的沈渊,都感觉到自身掌控或接触的星辰之力、寂灭之力,都产生了一种源自本能的…敬畏与臣服!
那正在凝聚吐息的星煞古蜥,动作猛地一僵,血色瞳孔中闪过一丝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喉咙间的能量球竟隐隐有溃散的迹象!
而残存的星尘阁教徒,则是在短暂的愕然后,爆发出了更加狂热的情绪!
“是圣辉!是圣辉指引!”
“至高无上的星塔,您终于回应您虔诚的仆人了吗?!”
他们不顾伤势,再次跪伏在地,向着那点星芒的方向,顶礼膜拜,吟诵声变得无比高亢、虔诚!
沈渊的瞳孔也是骤然收缩!
这气息…与他因果债榜感应到的、那遥远星海深处的源头,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更加微弱,更加内敛,仿佛…只是一缕残留的印记,或者一个…沉睡的卵?
难道这陨星峡谷深处,不仅仅有被污染的古兽,还沉眠着与“星塔”直接相关的、更加不可思议的东西?!
局势,再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沈渊看着那峡谷深处亮起的纯粹星芒,又看了看下方狂热的教徒、惊恐的古蜥,以及那石柱下奄奄一息的祭品少年,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无论那深处的东西是什么,一旦让它彻底苏醒或者被接引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该他这只黄雀,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