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客栈楼下的酒肆渐渐亮起了昏黄的灯火,将慕容泽春略显疲惫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独自占据着一张角落的方桌,面前一壶烫好的烈酒,几碟简单的下酒菜。
阳洁和阳重明已在楼上客房安顿妥当,郎中说阳洁只是惊吓过度,加上体力透支,开了安神的方子,静养几日便可恢复。
阳重明的伤势则稍重些,肋骨断了两根,好在没有伤及内脏,也已妥善包扎处理,只是需要些时日才能痊愈。
心头大石稍稍落地,慕容泽春这才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连着灌了几杯烈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点燃了一丝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意和倦意。
他正自斟自饮,想着今日的惊险,以及未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危机,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身风尘,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桌前。
“慕容兄,果然是你!”
声音清朗,带着几分戏谑,慕容泽春闻声抬头,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惊喜的笑容,连日来的阴霾仿佛都散去了不少:“上官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正是上官孤云。
他毫不客气地坐到慕容泽春对面,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这才抹了抹嘴道:“我一路追查线索,恰好路过此地。方才进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在借酒消愁,不是你是谁?”
慕容泽春笑骂道:“去你的借酒消愁!我这是在庆祝劫后余生。”
上官孤云挑了挑眉,目光在他身上一扫,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劫后余生?看你这模样,怕是经历了不少事。对了,你的那位心上人阳洁姑娘呢?还有你那位小舅子阳重明、怎么没见他们跟你在一起?”
提到阳洁和阳重明,慕容泽春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他叹了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缓缓开口,将今日途中遭遇血煞门伏击,阳重明身受重伤,自己如何拼死护着两人逃出生天,又如何寻医问药,安顿客栈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上官孤云静静地听着,脸上的戏谑之色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凝重和一丝怒意:“血煞门!又是他们!这帮杂碎,行事越来越器张了!”
慕容泽春点了点头,沉声道:“这次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就是冲着我来的。”
他顿了顿,看向上官孤云,问道:“对了,说起同行,西方玉姑娘呢?她不是一直跟你形影不离,号称你的‘小尾巴’吗?今日怎么不见她的芳踪?”
提到西方玉,上官孤云的眼神柔和了许多,随即又闪过一丝无奈:“玉儿她…”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她出来太久了,她爹西方神君不放心,已经将她接回萨城了。”
慕容泽春有些意外:“萨城?这么远……那你舍得?”
上官孤云苦笑一声:“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如今要全力对付血煞门,这伙人心狠手辣,手段诡异,玉儿跟着我,只会徒增危险。她爹将她带走,也是为了她好。”
慕容泽春默然,他理解上官孤云的顾虑。血煞门的行事风格,他今日已经领教过,确实是一帮亡命之徒,与他们为敌,无异于与虎谋皮,牵连到心爱的人,是谁都不愿看到的。
他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玉姑娘在萨城。确实比跟着你安全。”
话题一转!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血煞门身上。
“上官兄,你追查血煞门多日,可有什么新的线索?”慕容泽春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这帮人实力不弱,而且行踪诡秘,今日一战,我感觉他们的目标似乎并不仅仅是我,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图谋。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们的老巢,将他们一网打尽,否则后患无穷。”
上官孤云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他沉吟道:“血煞门行事极为隐秘,组织严密,想要找到他们的总坛所在,确实不易。我追查了许久,也只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他们似乎在暗中积蓄力量,四处劫掠资源,并且似乎在寻找一件东西,或者一个人…·…”
“寻找东西?还是人?”慕容泽春皱眉,“你可有更具体的情报?”
上官孤云摇了摇头:“线索很零碎,我正试图将它们拼凑起来。不过,我怀疑他们的总坛可能隐藏在西边的断魂崖一带。那里地势险要,瘴气弥漫,人迹罕至,最适合这种邪门歪道藏身。”
“断魂崖?”慕容泽春心中一动,“那地方我知道,确实是个凶险之地。但仅凭猜测,恐怕难以确认。”
“所以我们需要更确切的证据。”上官孤云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或许,我们可以从今日袭击你们的那些血煞门教徒入手。可惜,你没能留下活口?”
慕容泽春无奈道:“对方出手狠辣,招招致命,我当时只顾着护着阳洁和重明,根本无暇留手,也来不及审问。”
上官孤云沉吟片刻,道:“无妨。他们既然敢在这附近动手,说明他们在这一带肯定有联络点或者眼线。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顺藤摸瓜。”
他看向慕容泽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阳姑娘和阳兄弟的伤势……?”
“他们伤势不轻,需要静养。”慕容泽春道,“我打算先在这家客栈让他们安心休养几日,待他们情况稳定些,我再设法将他们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至于血煞门,我绝不会就此罢休!他们伤我亲友、此仇不共戴天!”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杀意。
上官孤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既然如此,这几日我便先在这城中打探消息,你安心照顾阳姑娘和阳兄弟。待有了眉目,我们再一同商议对策,直捣血煞门老巢,将他们彻底铲除!”
“好!”慕容泽春重重点头,举起酒
杯,“来,为了我们即将到来的联手。干一杯!”
“干杯!”
夜渐深!
慕容泽春和上官孤云酒意微醺,却也解了几分连日来的疲惫与忧虑。
付了酒钱,两人告别。慕容泽春走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朝着阳洁和阳重明所在的房间而去。
推开虚掩的房门,一股淡淡的药味混杂着少女特有的馨香扑面而来。房间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光线柔和,刚好能视物。
慕容泽春轻手轻脚地走到阳重明床边,借着微光打量。阳重明呼吸平稳,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比起白日已好了许多,眉宇间的痛楚也淡去不少,想来药效已然发挥。
慕容泽春放下心来,替他披了披被角,这才转身,目光落在了隔壁床榻上的阳洁身上。
阳洁睡得很沉,小脸红扑扑的,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却又在睡梦中微微蹙着眉头,仿佛仍有忧虑。
月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她恬静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慕容泽春的脚步放得更轻了,仿佛怕惊扰了这易碎的梦境。他在床边静静伫立,目光专注而深邃。
他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细腻肌肤时,却又像怕惊扰了蝴蝶般轻轻收回。
凝视片刻,他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如羽毛般的吻。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解下外袍,轻轻盖在阳洁的被子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在她床边躺下,身体微微侧向她,一手虚虚地护在她身侧,保持着一个既能守护她,又不会惊扰她的距离。
……
这边,上官孤云则是朝街道上走去,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些许酒意。
他本想独自走走,梳理一下连日来的头绪。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将石板路照得如同白昼。街道上行人早已稀疏,偶有几声犬吠,更显夜的宁静。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几道黑影在不远处的屋顶上一闪而过。
那身法迅捷诡异,绝非寻常江湖人。上官孤云心中一凛,定睛细看,只见那几人身形飘忽,皆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双闪烁着寒光的眼睛,身上隐约可见的服饰纹路,正是江湖中人人闻之色变的血煞门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