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孤云的手指还贴在那片枯叶上,掌心传来的温热感让他眉头一皱。这地方背阴,不可能有太阳晒出来的暖意。他抬头看向西方玉,她正靠在慕容泽春背上,脸色发白但眼神坚定。
“你没看错。”他说。
话音刚落,地面的落叶突然动了。没有风,可十几片叶子同时翻滚,像被人踩过一样朝不同方向滑去。萧勇立刻把颜山进摔在地上,独臂刀插进石缝,整个人站得笔直。
“有东西来了。”拉雅搭上三支箭,分别对准城楼檐角、街口暗巷和屋顶水缸,“影子比人重。”
慕容泽春背着西方玉后撤五步,把她放在衙门石狮后面。他自己蹲下身,一只手按在刀柄上,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眨眼,要是看到云哥动了,就喊我。”
西方玉点头,手指死死抠住石狮子的耳朵。
上官孤云站起身,孤云剑出鞘三分,剑尖点地。他闭眼一瞬,再睁眼时目光如刀。傲世神功第九重的气息从脚底升起,顺着经脉冲向四肢百骸。地面轻微震动,那些乱滚的叶子忽然停住。
然后,它们开始往上飘。
空中浮现出层层叠叠的人影,全都穿着官袍,脸却模糊不清。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上官孤云,你管得太宽了。”
“包国忠。”上官孤云冷笑,“躲在这种把戏里,不怕丢人?”
话音未落,七八个“包国忠”同时开口大笑,声音重叠在一起,听得人耳膜生疼。其中一个抬起手,掌心泛起黑气,猛地推出——一道寒风直扑萧勇面门。
萧勇不动,刀也没动。他知道这是假的。
另一个影子突然转向西方玉,速度快得带出残影。拉雅眼神一凛,松弦!金箭破空,射穿那道影子的肩胛,黑血溅出半尺高。其余幻影剧烈晃动,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只有城楼最高处的那个身影纹丝不动。
“就是那儿!”慕容泽春低喝。
萧勇拔刀跃起,刀气横扫屋瓦。那一片瓦片瞬间炸裂,灰尘飞扬中,一个人影失去立足点,从高处跌落。三枚飞刀紧随其后,钉在他前后退路上,逼得他只能往下坠。
上官孤云腾空而起,孤云剑直指咽喉。
那人落地翻滚,终于站定。灰袍官服,面色铁青,左袖空荡荡的——正是广州知府包国忠。
“三个月前你私放血煞余党,记得那晚暴雨吗?”上官孤云站在他面前,剑尖离喉咙不到一寸,“有个小吏想揭发你,第二天就被扔进了护城河。尸体是我亲手捞上来的。”
包国忠瞳孔猛地收缩,右手本能抬起来捂住胸口。
拉雅的箭早就准备好了。嗖!又是一箭,穿透他右肩。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你还记得邱倩妈父亲写的案卷吧?”上官孤云往前一步,“那份卷宗现在在我手里。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你收了血煞门三千两黄金,换他们一条活路。”
包国忠喘着粗气,脸上肌肉抽搐:“你以为你能赢?你根本不知道背后是谁在布局!”
“我知道你是条狗。”上官孤云声音很轻,“混元老祖不会让你擅自行动,所以你不敢杀我。因为你怕死,更怕主子不要你。”
包国忠脸色惨白。
百姓已经开始往后退。有人尖叫,有人摔倒,场面有点乱。但更多人停下脚步,盯着这边。他们认得这个穿月白长衫的男人,也认得那个平日作威作福的包阁主。
现在,两个人站在街上,一个挺直腰背,一个肩头流血。
胜负已分。
包国忠忽然咧嘴一笑,牙缝里闪过一抹黑光。他咬破舌尖,一口黑雾喷出,整个人往地上一跪,双手撑地,体内真气开始疯狂逆转。
“他要焚脉!”慕容泽春大喊。
上官孤云早有准备。右手剑柄狠狠砸向包国忠膻中穴,打得他喷出一口血。左手两指疾点天柱、风府二穴,内力强行压住气血逆行。
这是傲世神功里的“锁龙诀”,专治走火入魔。
包国忠身体一僵,黑雾散了大半。
萧勇大步上前,一脚踩住他右手,牛筋绳甩出,拉雅接住,迅速捆住四肢。她又从怀里掏出一颗银丸,塞进他嘴里。
“防吞毒。”她说。
包国忠趴在地上,嘴角渗血,眼神涣散。他输了。阴谋败露,身份曝光,再无翻身可能。
人群安静了几息,然后爆发出欢呼。
“抓到奸贼了!”
“给青天大老爷磕头!”
“英雄啊!”
有人想冲上来帮忙按人,被萧勇一声吼吓退。他站在囚犯身边,断臂缠带微微发颤,眼神冷得像刀。
拉雅收弓站到他身旁,目光扫视四周屋顶与巷口,确认再无埋伏。
西方玉,坐在石狮旁,脚踝还在渗血,但一直盯着上官孤云的方向。
上官孤云站在城楼高台边缘,孤云剑归鞘。风吹起他的衣角,月白长衫猎猎作响。他低头看着被绑的包国忠,一句话没说。
远处传来巡街锣声,由远及近。
西方玉小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审。”慕容泽春答,“然后挖出他背后的人。”
“血煞门还没完。”拉雅说。
“当然没完。”萧勇冷笑,“这才刚开始。”
上官孤云转身走下台阶,靴底踩碎一片枯叶。他走到西方玉面前,蹲下来查看她的脚伤。
“疼吗?”
“不疼。”她摇头,又补充一句,“就是鞋破了。”
“回头给你买新的。”他说。
她笑了下,低声道:“不用买,补就行。”
慕容泽春在一旁插嘴:“你俩能不能别在这儿谈补鞋?人都抓到了,说点正事。”
上官孤云站起身,看了他一眼:“你说。”
“下一步是查账。”慕容泽春正色道,“包国忠这些年贪的钱去哪儿了?谁帮他洗的?有没有同伙在衙门里?这些都得查。”
“我去翻库房。”拉雅说。
“我去盯牢房。”萧勇拍拍刀柄,“别让他半夜死了。”
“我守着医馆。”上官孤云说,“邱倩妈中的毒还没解完,她不能出事。”
西方玉想站起来,腿一软又坐回去。上官孤云伸手扶她,她顺势抓住他的手腕。
“我也去。”她说。
“你坐着。”
“我要去。”
两人对视一秒,他没再说话。
百姓自发围成一圈,守住现场。几个壮汉主动请缨看押犯人,被萧勇点头同意。一个小女孩挤到前面,手里拿着半串糖葫芦,怯生生地递给西方玉。
“姐姐吃。”
西方玉接过,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甜得眯起眼。
“谢谢。”
小女孩咯咯笑着跑开。
上官孤云最后看了一眼包国忠。那人躺在地上,眼睛睁着,却像已经死了。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城楼角落,一只麻雀扑棱棱飞起。
一根头发缓缓落在石板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