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叶雪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从她喉间涌出,每一声都像扯裂了肺腑。
周身神级气息如潮水般退去,鎏金重瞳黯淡下来,额间神纹也渐渐隐没。
她身形一晃,自高空直直坠落。
却在即将触地时,被一股红黑之力轻柔托住,缓缓落回雪中。
过度使用神力的反噬,此刻才真正爆发。
砰!砰!砰!砰——!
她身体里接连传出如爆竹炸裂般的闷响,手臂、双腿、肩背,一处接一处绽开血雾,白衣瞬间被染透,鲜血顺着衣角滴滴答答往下淌,在雪地上砸开一朵又一朵刺目的红。
叶雪踉跄几步,终究支撑不住,单膝重重跪进雪地里。
“叶雪…?!”
凕夜的声音在她意识深处响起,带着几乎压不住的惊慌。
明知她身怀不死之心,可亲眼见她浑身浴血,他还是乱了方寸。
‘我没事…’
叶雪想回应,可一张口……
“噗。”
吐出的不是话,而是一口混着冰碴的血。
她的原本黑色眉睫变成白色,细密的血珠正从瓷白的皮肤下不断渗出,仿佛一尊将碎未碎的玉像。
她咬着牙,用刀撑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望向林白雪所在的方向。
明明只是几步的距离,此刻却如隔千里。
她迈出一步,又一步,脚下雪地被拖出断续的血痕。然后,在即将触及那道身影前,她终是彻底脱力,向前扑倒在雪中。
鲜血从身下汩汩漫开,像一捧泼洒的朱砂,迅速染红了整片雪地。
她挣扎着伸出手,指尖在雪中艰难地动了动,却只握住了一团冰冷的雪。
那只手,慢慢、慢慢地松了力道。
风雪依旧呼啸,而她的意识也渐渐陷入黑暗。
………
护士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传来,模糊而遥远。
叶雪费力地眨了眨眼睛。
眼前那片纯白的天花板终于逐渐清晰。
视线缓慢移动,看到了挂在床边的输液架,透明的药液正一滴滴,顺着细长的软管流进她手背的静脉里。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
这里是……
医院?
灵武大陆的医院貌似不是这样的。
她又穿越回来了?
这个认知让叶雪本就混沌的思维更加茫然。
她不是在灵武大陆,在漫天风雪中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倒在染血的雪地里了吗?
耳边最后响起的,似乎是凕夜焦灼的呼唤……
‘凕夜你在哪里……?
凕夜……’
叶雪一遍遍在心里呼喊他的名字。
曾经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回答她的声音,这一次,却没能再出现。
“醒了就好。”
戴着口罩的医生走近,看了看监护仪上的数据,“你在公司工位上晕倒了,同事送你来的。低血糖很严重,以后一定要注意按时吃饭,补充营养。”
医生的叮嘱温和而公式化。
叶雪怔怔地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自己抬起的手上上。
那是一双过于瘦弱的手,皮肤有些粗糙,手腕上甚至还带着长期在电脑桌上磨出的薄茧。
她感应不到体内的异能。
身体传来的无力感,真实得……让她心头发寒。
仿佛……
灵武大陆的一切…
那些生死相托的伙伴……
都只是她昏迷期间,一场漫长而荒诞的梦……
黄粱一梦,终须醒。
现在梦醒了,她还是那个蜷缩在城市格子间里,为生计奔忙,默默无闻的叶雪。
她没有移山倒海的神力。
没有誓死追随的同伴。
没有需要她守护的万千生灵……
更没有……那个会为她同进同退、与她灵魂相伴的……凕夜。
她……什么都没有了……
“小姑娘,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家人呢?”邻床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关切地问。
叶雪的嘴唇动了动,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她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没有家人。”
没有温柔强大的母亲,没有冷酷可靠的哥哥,没有那个总是默默陪伴的小系统,也没有并肩作战、可以托付后背的朋友。
她从来都是,孑然一身,形影相吊。
这,才是真实的她。
真是可笑啊。
是不是扮演那个叶雪太久,沉浸在那份被需要、被爱着、拥有力量和责任的幻觉里太久,竟然差点忘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一场大梦,窃取了别人的璀璨人生,如今梦醒,是该物归原主了。
如果……如果真正的“叶雪”回去了,妈妈她……一定会很高兴吧?
那个优秀、耀眼、承载着所有人期待的女儿回来了,那个家庭,才算真正完整。
而她这个冒牌货,这场意外的闯入者,现在要回到她本来的生活轨迹了。
窗外,是现代都市灰蒙蒙的天空,没有漫天风雪,没有那些带着科技色彩的霓虹闪烁……
只有远处高楼冰冷的反光,和楼下马路上永不停歇的车流声。
叶雪缓缓闭上眼睛,将眼底一点湿意逼了回去。
输完点滴之后。
叶雪独自办理了出院手续。
走出医院大门,夏日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却觉得周身冰冷。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此刻却像一个巨大而陌生的表演台,而她,是个走错了片场的演员。
她随着人流,踏上回家的公交车。
车厢里拥挤不堪,混杂着各种气味。
一群背着书包的小学生挤在后门附近,叽叽喳喳,兴奋地争论着《王者农药》里新英雄的技能和皮肤,笑声清脆又无忧无虑。
几个上班族模样的人,即便抓着扶手站得摇摇晃晃,仍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
“现在的年轻人啊,看见老人站跟前,眼睛就跟长头顶上似的……装看不见。啧啧啧……国家都提倡尊老爱幼,他们是一丁点不懂得这个道理……”
“我倒是没啥子的哦,我难堪说呐,都六十多了,但是腿脚硬朗站得住,上次我带我那老母亲去医院看病,这些年轻人懂不起,眼看着老年人家上车,都不晓得子让一下。
当时一个急刹车,我妈都差点摔一跤。
好在没出个啥子事,要是当时摔下去了,那孙子脱不了找找。”
不远处,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姨嗓门不小,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坐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