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道途与烟火 青玄坊市的外坊市,永远是喧嚣而压抑的。狭窄的巷道两旁,简陋的棚户和石屋挤挤挨挨,空气中混杂着劣质丹药的刺鼻气味、妖兽血的腥臊,以及无数散修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汗水与失望的气息。灵气在这里稀薄得可怜,并且驳杂不纯,远非理想的修炼之所。 在这片区域最边缘、租金也最便宜的一排石屋中,有一间门牌模糊、编号“丁末柒柒”的居所。这里,便是散修周长明暂时的落脚点。 石屋内部狭小逼仄,陈设简陋到了极点。一张硬石床,一个磨得发亮的旧蒲团,墙角堆着些辨识草药用的小工具和几块硬邦邦的、几乎不含灵气的粗粮饼,便是全部家当。这里连一丝像样的防御禁制都没有,只有一根聊胜于无的门栓。
周长明,年方二十三,炼气四层修为。他身具水、木、土三属性伪灵根,这资质在散修中占了大多数,意味着他吸收和炼化灵气的效率极其低下,道途注定布满荆棘。他没有惊人的奇遇,没有隐藏的传承,更没有那些话本里所谓的“金手指”。他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父母一点一滴的传授和自身勤勉不辍的修炼。 他所修的功法,并非什么特异法门,而是与其母秦岚一样的《青木诀》。这是一部流传颇广的一阶功法,中正平和,易于入门,但修炼速度缓慢,潜力有限,尤其不适合争斗。然而,对于资源匮乏、资质平庸的散修而言,这已是稳妥的选择。 除了这基础的《青木诀》,他赖以谋生的,便是从母亲那里学来的几手最基础的灵植法术:
小云雨术:能汇聚周围有限的水汽,形成一小片淅淅沥沥的灵雨,用以浇灌灵植。范围不过方丈之地,雨量也仅能湿润土壤表层,对于大面积灵田而言,需要反复施展,极为耗费心神和灵力。
青木催生诀:以自身微弱的木属性灵气,刺激草木生机,使其生长周期略微缩短。效果甚微,且不可频繁使用,否则易损伤灵植本源,多用于一些对时效要求不高的低阶草药,或是处理那些顽强的杂草。
蕴灵术:一种温和的孕养法门,通过持续输出细微的水木灵气,缓慢滋养灵植的根系或某些需要保持活性的初生灵材。过程旷日持久,见效极慢,但胜在稳定,不易出岔子。 这几手法术,便是周长明安身立命的全部资本。他靠着它们,在外坊市接取一些报酬极低的零活:帮人照料几分贫瘠的灵田,处理药铺里堆积的低阶草药,或者临时看管某片无人照看的药圃。每一次施展法术,他都精打细算,力求将每一丝灵气的效用发挥到最大,因为恢复灵力需要时间,而时间对于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他来说,同样宝贵。 他的背后,是一个同样在修仙界底层挣扎求存的家。
父亲周林峰,炼气七层,四灵根资质。年轻时偶得散修遗泽,凭借一部《离火焚天诀》和粗浅的炼器知识踏入仙门。他是一名一阶下品炼器师,终日与地火炉膛为伴,最拿手的是炼制最低阶的玄铁剑。然而,高达七成的失败率,让每一次开炉都伴随着巨大的压力和材料的浪费。成功,则能换来十几块下品灵石;失败,则意味着数日的辛苦与投入付诸东流。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却也是被现实压得最弯的那一个。
母亲秦岚,炼气五层,同样是四灵根。她修炼《青木诀》的年头比儿子长得多,那几手灵植法术也更为纯熟精湛。为了家庭,她放弃了租种灵田,转而接取更灵活却也更不稳定的零活,分拣草药、临时帮工,用微薄的收入和无限的辛劳,操持着这个家,抚育着几个孩子。 家里还有三个孩子:
二弟周长林,二十岁,遗憾地未能继承灵根,是个凡人。他早早认命,用凡人的力气和方式,帮着父亲打铁、做杂活,默默分担着家庭的重担。
三弟周长云,十五岁,身具堪称绝望的五行伪灵根,修炼进度比周长明还要缓慢无数倍,至今仍在炼气初期的门槛外徘徊,前途一片灰暗。
小妹周雨柔,年仅五岁,尚未检测灵根。她是这个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的家庭里,唯一一抹亮色和未经证实的希望。
夜幕降临,周长明结束了一天的奔波,盘坐在冰冷的蒲团上。他没有立刻修炼,而是先仔细回顾了今日施展法术的消耗与效果,计算着明日该如何接取更多的活计。然后,他才缓缓运转起《青木诀》,试图从那稀薄污浊的空气里,汲取微不足道的木属性灵气。 过程缓慢而痛苦,灵气入体后在那斑驳的经脉中运行,如同泥沙在狭窄的河道里流淌,艰涩无比。丹田内的气旋,增长微乎其微,那炼气四层的瓶颈,依旧如同铜墙铁壁,纹丝不动。 良久,他睁开眼,轻轻吐出一口带着疲惫的浊气。目光扫过空荡的石屋,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坊市外那个简陋却温暖的家。父亲捶打玄铁剑的叮当声,母亲在灯下分拣草药的侧影,二弟憨厚的笑容,三弟紧皱的眉头,小妹牙牙学语的稚嫩声音……这一切,都化作沉甸甸的责任,压在他的心头。 他没有抱怨资质,没有奢求机缘。他清楚地知道,对于他这样的散修而言,道途的每一步,都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去拼,靠那几手粗浅的法术去挣,靠着一份不甘沉沦的坚韧之心去一点点磨。
前路漫漫,看不到光亮。但周长明只能握紧拳头,继续在这青玄坊市的底层,在灵植与草药之间,用自己的方式,艰难地向着那遥不可及的仙途,一步步前行。明天,外坊市的公告牌上,或许又会有新的机会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