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瘴起,初踏险途
青云坊市,坐落于广袤无垠、危机与机遇并存的云梦大泽东北边缘,是人类修士在此区域的一个重要前哨。以坊市为中心,向外辐射约百里,算是被历代修士们反复清理、建立了基本秩序的“安全区”。出了这个范围,便是真正未经驯服、弱肉强食的蛮荒世界——黑风山脉,以及其背后那更为深邃恐怖的云梦大泽。
周林峰与陈宇,两位炼气八层的修士,此刻正站在安全区的边界线上。身后,是依稀可见的坊市轮廓和相对规整的道路;身前,是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扭曲的古木虬枝盘结,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垂落,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带着甜腻与腐朽气息的彩色薄雾。
“陈兄,前面就是黑风山脉边缘了。”周林峰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他体内主修的《离火焚天诀》悄然运转,一股温热纯阳的火属性灵力在经脉中流淌,让他对前方那阴湿邪异的环境天然生出一股排斥与警惕。
陈宇面容粗犷,性格却颇为沉稳,他修炼的《火焰诀》虽不如离火焚天诀精妙,但也是正宗的火系功法。他握了握背负的赤铜色巨斧斧柄,咧嘴一笑,眼中却毫无轻慢之色:“周老弟,走吧!筑基洞府的机缘,可不是在坊市里能等来的。听闻已有风声漏出,去晚了,怕是连残羹冷炙都捞不着。”
两人相视点头,不再犹豫,同时迈步,正式踏入了那片被淡淡彩色瘴气笼罩的地域。
一步之隔,天地迥异。
仿佛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滞、沉重起来。原本还算清晰的视野像是蒙上了一层彩色的薄纱,五十丈外的景物便开始模糊扭曲,百丈开外便已是一片朦胧。光线透过浓密的树冠和瘴气,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更添几分诡谲。
更令人不适的是神识层面的压制。周林峰习惯性地将神识向外延伸,试图探查周围环境,却感觉神识如同陷入了粘稠的泥沼,原本能轻松覆盖方圆百丈的神识,此刻竟被硬生生压缩了接近三成!而且反馈回来的信息也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观察世界,细节难辨。
“这黑风瘴气,果然名不虚传!”陈宇闷哼一声,体表泛起一层赤红色的灵光,将试图靠近的彩色雾气逼开寸许,“不仅阻碍视线,连神识都能干扰压制。”
周林峰同样催动离火灵力,一层淡红色的光晕覆盖周身,那带着侵蚀性的瘴气触及这层纯阳灵力,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被缓缓炼化、驱散。他感受着体内灵力一丝丝地流逝,虽然速度不快,却是一种 持续不断、无法停止的消耗 。这就像是一个不断漏水的容器,短时间内无碍,但若长时间身处此地,对灵力的负担将是巨大的。
“必须依靠辟瘴符和罗盘了。”周林峰沉声道。他深知,单靠自身灵力硬抗绝非长久之计。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两张绘制着清新符文、散发着草木清香的 辟瘴符 ,一张递给陈宇,一张拍在自己胸前。
符箓被灵力激发,立刻散发出柔和的绿色光晕,形成一个直径约三尺的小型净化区域。周围的彩色瘴气如同遇到克星般被排开,两人顿感呼吸一畅,那股甜腻腐朽的气味淡去不少,连带着灵力抵抗瘴气的消耗也减缓了约三分之一。
“好东西!”陈宇赞了一声,“这一张怕是不便宜吧?”
“坊市价,十五块下品灵石一张,效果大约能持续两个时辰。”周林峰答道,心中却是一凛。两个时辰,这意味着他们需要储备大量的辟瘴符,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儿子周长明为他准备的那些符箓和灵石,此刻显得愈发珍贵。
解决了瘴气侵蚀的初步问题,更大的挑战随之而来—— 方向 。
藏宝图标注的路线颇为简略,只有大致的方位和几个遥远且模糊的地标,如“三叉枯骨树”、“泣血岩”等。在此地视野不清、神识受限的情况下,想要依靠肉眼辨认方向几乎是痴人说梦。茂密的丛林看起来千篇一律,极易让人在原地打转。
周林峰郑重地取出了一个古朴的青铜 指南针罗盘 。这并非凡物,而是一阶下品法器,其指针由磁母炼制,外围刻有稳定方位的符文,能有效抵抗此地微弱但混乱的地磁干扰。
他小心翼翼地将罗盘平托在掌心,注入一丝灵力。罗盘上的指针颤抖了几下,最终稳定地指向一个方向。
“根据地图和罗盘指示,洞府方位在西北。”周林峰对照着脑海中记忆的藏宝图路线,眉头微蹙,“但我们现在需要先找到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穿越这片初始林地。”
脚下是深可及膝、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质层,松软潮湿,踩上去悄无声息,却隐藏着毒虫蛇蚁和看不见的坑洞。粗壮的树根虬结凸起,湿滑的苔藓遍布岩石与倒下的枯木。空气中除了瘴气,还混杂着泥土的腥气、植物腐烂的味道,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四周死寂得可怕,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这片古老的丛林吞噬了。只有他们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以及自己有些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声。但这种死寂反而更让人心悸,因为你不知道在那浓密的瘴气和植被后面,隐藏着怎样的危险。
“小心!”陈宇突然低喝一声,手中巨斧猛地向前挥出。
“嗤!”
一道从旁边树冠上悄无声息垂落、试图缠绕周林峰脚踝的墨绿色 毒藤 被一斧斩断。断口处流出腥臭的黑色汁液,那截被斩断的藤蔓竟如同活物般在地上扭动了几下才僵直不动。
“一阶下品的毒藤妖,没什么灵智,但数量多了也麻烦,汁液有麻痹效果。”陈宇解释道,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更多的藤蔓。
周林峰心中一紧,刚才他的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罗盘和路线上,若非陈宇警觉,恐怕已被缠上。他感激地看了陈宇一眼,更加不敢分神。
两人一前一后,周林峰主要负责辨认方向和探路,陈宇则负责警戒侧翼和后方。他们行进的速度很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周林峰不仅要时刻维持灵力护体和关注罗盘,还要分心记忆走过的路线,避免迷失。精神的高度集中,加上灵力的持续消耗,让他开始感到一丝疲惫。
途中,他们发现了一些零星的痕迹——被啃噬干净的兽骨,散落在地的、带有齿痕的破碎法器碎片,甚至在一处泥洼边,看到了一滩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这些都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发生的杀戮,提醒着他们并非此地的第一批访客,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批。
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周林峰示意停下稍作休整。他取出一枚淡蓝色的 回气丹 ,吞服下去,感受着丹药化开的温和药力补充着消耗的灵力。陈宇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这才刚离开安全区不到二十里,消耗便如此之大。”周林峰看着前方似乎永无止境的瘴气丛林,脸色凝重,“若按此速度,到达地图标注的第一个显着地标‘三叉枯骨树’,恐怕还需两三日,而且越深入,瘴气恐怕越浓,妖兽也越强。”
陈宇抹了把额头的细汗,点头道:“不错。而且辟瘴符和回气丹的消耗比预想的要快。周老弟,看来我们之前的准备,还是稍显乐观了。”
周林峰默然。他摸了摸储物袋,里面儿子为他准备的众多符箓给了他一些安慰,但同时也让他更加意识到前路的艰险。那些符箓,必须用在刀刃上,绝不能轻易浪费在这种持续的消耗上。
休整片刻后,两人再次起身。周林峰重新校准了罗盘方向,目光变得更加坚定和谨慎。这初入险地的经历,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因获得藏宝图和充分准备而产生的一丝燥热。他彻底明白,寻找筑基洞府的机缘,绝非易事,每一步都可能潜藏着致命的危机。对灵力和补给的精细规划,对环境的绝对警惕,以及一点点的运气,都将至关重要。
他们调整了策略,更加注重选择相对坚实、视野稍好的路径,宁愿多绕一点路,也尽量避开那些看起来就异常阴森、植被过于茂密的区域。
随着继续深入,周围的瘴气似乎浓郁了一丝,颜色也变得更加深沉,从淡彩向着浓彩过渡。林间开始出现一些低阶妖兽的踪迹,如速度快如闪电的利齿鼠群,以及伪装成树皮的枯叶妖虫。两人不得不更加频繁地停下,或隐匿,或快速清除这些麻烦。
当夕阳的余晖艰难地穿透层层瘴气和树冠,在林间投下更加诡异的光影时,周林峰知道,他们必须寻找地方过夜了。在黑夜笼罩的黑风山脉边缘赶路,无异于自杀。
他成功适应了这边缘地带的恶劣环境,但代价是对未来行程的预估变得更加保守,心态也完成了从坊市修士到荒野冒险者的初步转变。第一个夜晚,即将来临,而这,仅仅是他们漫长探险路上,最初级的一道开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