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宝儿不再看尹昊清,小心地扶着“受伤”的苏云澈,转身离去。
尹昊清独自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四周投来的目光都充满了嘲讽。他用力抹了把脸,心里又酸又涩,还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闷火。
追妻路漫漫,这才刚抬脚,就先是冷水淋头,后是闷棍加身,现在又背上了当街“行凶”的黑锅……太子殿下仰头望天,内心哀嚎:这火葬场的火,是不是烧得太旺了点?!
尹昊清在“偶遇”战术受挫、且背上了“当街行凶”的黑锅后,痛定思痛,决定启动《追妻之计》中的第二套计划——情感攻势,俗称:写情书。
于是,东宫的书房,每晚都亮灯到深夜。
平时坐不住的太子殿下,摒弃了以往那些华而不实的辞藻,开始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进行文学创作。
“宝儿卿卿如晤:”
开头还算正常,带着点笨拙的正式。
“自鹤阳一别,魂牵梦萦,寤寐思服。忆往昔山间岁月,卿采药之姿,宛若惊鸿;捣药之声,清脆如玲。吾心向往之,恨不能化为卿手中药杵,日日相伴。”
小常子在一旁研墨,嘴角抽搐:殿下,您这比喻……是不是有点太实在了?
接着是忏悔部分,写得倒是情真意切,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过往种种,皆昊清之过。混账行径,罄竹难书。每每思及曾对卿与岳父大人……”
想了想,称呼岳父大人,估计会挨骂,于是用笔划掉,改成“刘大人”——“之前对刘大人之伤害,便心如刀绞,悔恨交加,恨不能时光倒流,自抽耳光三百……”
——后面跟了半页具体罪状的深刻反省
最后,是重头戏——抒发相思之情。
这部分,尹昊清自觉文采斐然,实际上大部分是从话本上摘抄的——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三日不见,抓心挠肝兮!”——这是自己发挥的。
“宝儿宝儿,可知昊清心,似那煎药壶,咕嘟咕嘟,全是想你翻滚的泡泡……”
这……这……一边的小常子都没眼看。
每每写完,他都郑重其事地封好,交给一脸视死如归的小常子。
小常子则化身东宫首席“信使”,绞尽脑汁,试图突破刘府的防线——
有时塞给门房,被当场丢出来;有时想贿赂丫鬟,被义正辞严地拒绝;最后甚至尝试用箭射进院内,差点被巡逻家丁当刺客抓起来……
然而,这些凝聚着太子殿下满腔深情与才华的信笺,命运如同泥牛入海,连个泡泡都没冒起来。
它们无一例外,全都落入了刘昌龄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
自从知道太子差人送信后,刘昌龄就特意在家里安排了心腹管家,专门“接待”太子方面的任何“信物”。
管家将这些信原封不动地送到刘昌龄书房。刘昌龄起初懒得看,直接让人拿去烧了。
后来某日好奇心作祟,随手拆开了一封。
刚看了个开头,他的脸色就开始变青。
看到那半页具体的罪状反省,他冷哼一声,算是这小子还有点自知之明。
等到看到最后那些狂野的“相思之情”……
“噗——咳咳咳!”刘御史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指着那信纸,手指颤抖,气得胡子都歪了,“不成体统!不堪入目!这……这写的都是什么混账话!轻浮!孟浪!简直有辱斯文!拿出去烧了!立刻!马上!”
管家连忙应是,拿着信退下。
一边的蓝氏,看着自家老爷被气成那样,又瞧着那厚厚一沓、封装仔细的信件,终究是女人家心软,加上一丝对女儿未来的隐秘考量。
她没有真的烧掉,而是悄悄找了个匣子,将这些“罪证”小心翼翼地收藏了起来,心想:万一……万一将来有用呢?
东宫里,尹昊清每日望眼欲穿,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小常子,你说,宝儿看到孤的信,会不会感动?会不会觉得孤文采斐然?她怎么还不回信?是不是害羞了?还是被孤的深情震撼得不知如何回应?”
小常子看着自家主子那充满希冀的傻样,实在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只能支支吾吾:“额……这个……小姐想必……是在深思熟虑……”
于是尹昊清沉浸在“宝儿一定被我的才华和真诚打动了”的自我催眠中中,继续盼望回信。
苏云澈知道了太子的死缠烂打,心里烦闷。
一次上门拜访时,状似无意地提起:“世伯,近日太子殿下似乎……对宝儿师妹格外上心?这每日书信不断的……”
刘昌龄冷哼一声,不屑道:“不过是些登徒子的手段罢了!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苏云澈微微蹙眉,露出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世伯,晚辈并非此意。只是……晚辈近来在朝中,听闻一些风声。皇长子殿下如今声望日隆,太子殿下其储君之位,似乎并非固若金汤啊……”
他刻意顿了顿,观察着刘昌龄的神色,才缓缓继续,“太子殿下在此敏感之时,如此急迫地……追求师妹,晚辈实在是有些担心。”
“这究竟是出于真情实感,还是……别有用心,意欲借此拉拢世伯您,以及您所代表的清流一派,来对抗皇长子呢?若真是后者,那宝儿师妹,岂不是成了权力博弈的棋子?晚辈实在是……不忍见她受此利用。”
尹昊清这番话,如同一滴水,精准地滴入了刘昌龄心中本不平静的心湖。
他本就对太子厌恶至极,此刻被苏云澈一提醒,顿时觉得豁然开朗!
是了!定是如此!那混账太子,怎会突然转性?原来是打着这般龌龊的算盘!想利用我刘家,利用我的宝儿?做梦!
于是,刘府对太子信笺的封锁更加严密,刘昌龄看太子的任何行为,都自动带上了“阴谋”的滤镜。
而尹昊清,还在东宫眼巴巴地盼着回信,时不时问小常子:“今天驿馆那边,有没有刘府来的信?是不是送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