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尹昊清因落水受寒,加之连日心力交瘁,竟真的病来如山倒,在东宫昏沉了三日。
高热反复,咳嗽不止,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他浑身无力,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力气再翻越刘府的那道高墙。
他怕她担心,更怕她误会自己放弃了“墙头晨课”,便唤来心腹暗卫,命其悄悄去刘府送个口信,只说自己感染风寒,需静养几日,让她勿念。
然而,刘宝儿在府中三日未见太子踪影,本就担心,听闻他病倒,还是因落水而起,想起他那夜还晕倒在自己的窗前。
哪里还能坐得住?
她立刻让那暗卫安排,趁着夜色深沉,披上一件暗卫提供的普通内侍服饰,用风帽遮住大半容颜,由暗卫领着,避开巡逻守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东宫内殿。
内殿烛光暖融,药香弥漫。
尹昊清正恹恹地靠在引枕上,脸色苍白,唇色浅淡,往日神采飞扬的眉眼此刻耷拉着,像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
当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暗卫的引领下出现在殿门口,小心翼翼摘下风帽,露出那张写满担忧的俏脸时,他几乎以为自己病得出现了幻觉。
“宝……宝儿?”他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刘宝儿快步上前,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别动!”指尖触及他寝衣下略显单薄却滚烫的肩膀,心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又疼又软。
“你怎么来了?夜里风大,万一……”太子又是欢喜又是担忧,话未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刘宝儿连忙替他抚背顺气,看着他咳得眼角泛红、脆弱不堪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或嚣张或深沉的太子模样,只剩下全然的依赖与委屈。
他顺势抓住她替他顺气的手,紧紧攥在掌心,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像汲取温暖源泉一般蹭了蹭,声音闷闷地带着鼻音:
“宝儿,我这几天没去看你,你不会生我气吧。你别生我气,我好难受……”
这带着病气的撒娇卖萌,瞬间击溃了刘宝儿所有的心防。
她任由他抓着手,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他汗湿的额头,语气是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缱绻:
“傻子,我若生气,还会来看你吗?病成这样,怎么不早说……”
“我怕你担心……”太子仰头望着她,眼睛因为病意而显得湿漉漉的,格外惹人怜爱,“也怕你觉得我没用,连这点小事都扛不住……”
他拉着她的手,轻轻摇晃,“宝儿,你别走,陪陪我,好不好?”
看着他这般毫无保留地展现脆弱和依赖,刘宝儿的心彻底化成了一汪春水。
她叹了口气,在床榻边坐下,任由他将脑袋靠在自己肩头,温顺地依偎着他,指尖轻柔地梳理着他有些汗湿的鬓发。
“好,我不走,陪你一会儿。”
感受到她的纵容,太子得寸进尺,将她搂得更紧,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清雅的香气,仿佛这气息便是最好的良药。
他絮絮叨叨地诉说着这三日的思念,抱怨汤药太苦,又忍不住回忆起在鹤阳山的日子。
“宝儿,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练剑不小心划伤了手,你一边骂我笨,一边小心翼翼地给我上药?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深深的懊悔,“都怪我……当初父皇赐婚,我若再坚决一些,拼着触怒龙颜也抵死不从,就不会有后来这许多事,也不会……让你伤心那么久……”
刘宝儿听着他带着病意的呢喃,心中酸涩又温暖。
她轻轻回抱住他,低声道:“都过去了。站在你的位子,我也能理解……”
温存了片刻,刘宝儿想起正事,她轻轻推开他一些,正色道:“我今日来,还有要紧事。尹成绪前几日找过我了。”
太子眼神瞬间一凛:“他找你做什么?”
刘宝儿将尹成绪试探拉拢,以及无意中透露德妃曾对太子下杀手的事情说了出来。
太子听得面色阴沉,冷笑连连。
“鹤阳山……这笔账,迟早要算!”他握紧了拳,随即又看向刘宝儿,眼神担忧,“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我假意敷衍过去了。”刘宝儿摇摇头,沉吟道,“不过,他提到鹤阳山,让我想起一件事。当时刺杀你的第三波死士,身手狠辣训练有素,我记得……他们提到‘程家’两字,而且,他们臂膀上,似乎都有一种类似的、淡淡的青色印记,像是某种家族的烙印。”
“北境?程家?”太子眼神锐利起来,“德妃的母亲,据说就来自北境一个小部族。尹成绪也是被她从北境找回来的……还有,当年程昭仪死得不明不白,宫里都说是产后血崩,但时间点太过巧合……”
刘宝儿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我觉得,应该彻查德妃的身份背景,她与北境到底有何关联,以及当年程昭仪真正的死因。这或许是揭开他们真面目的关键。”
听着刘宝儿清晰的分析和毫无保留的支持,太子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和孤军奋战的沉重都减轻了许多。
他反握住她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仿佛抓住了最坚实的力量源泉。“宝儿,有你帮我,我……我心里踏实多了。”
他看着她,眼中是全然的信赖与深情。
夜渐深,刘宝儿虽不舍,却也不能久留。
太子拉着她的手,百般不愿她离开,像个耍赖的孩子。
“我必须回去了,久留恐生事端。”刘宝儿无奈,只得柔声哄他,“你好好养病,按时吃药。我们……可以定时见面。”
她脸颊微红,低声道,“每三日,子时初刻,我等你。若你有急事,也可让暗卫传信。”
听到她主动定下约期,太子顿时喜笑颜开,病似乎都好了一大半。
“真的?说定了!不许反悔!”
他眼睛亮晶晶的,拉着她的手不肯放。
最终,在刘宝儿再三保证下,太子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目送着她再次披上风帽,随着暗卫悄然离去。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噼啪和淡淡的药香。
太子躺在榻上,回味着方才的温存软语,想着刘宝儿那双坚定聪慧的眼眸,想着她为他分析局势时的认真模样,只觉得心中被巨大的喜悦和满足填满,连日病痛带来的烦躁一扫而空。
他这么长时间的苦苦追求、卑微乞求,终于……终于换来了她的心软,她的信任,她的倾力相助。
这种感觉,比打了胜仗还要令人畅快。
他躺在那里,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连沉重的身体都似乎轻盈了许多。
这一夜,太子殿下因为心中揣着蜜糖,竟是病中难得地,兴奋得几乎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