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小姐李知婉,自永州归来后,心中那点对太子的旖旎心思非但未灭,反而因太子的“回心转意”及后续的冷淡疏离,变得愈发不甘与执着。
她寻了各种由头,或是送去精心烹制的点心,或是“偶遇”于御花园,或是借着宫中节庆献上巧思贺礼,试图重新拉近与太子的距离。
然而,太子尹昊清待她,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淡疏离。
看到内侍接过食盒,不过是客套一句“有劳李小姐”。
御花园相遇,颔首示意后便借口政务匆匆离去。
至于那些贺礼,更是直接交由内侍打理,未曾多看一眼。
他那双曾在她遇险时流露过担忧的眸子,如今看她时,平静无波,仿佛看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屡次碰壁,李知婉心中的委屈与怨气日益累积。
她终于按捺不住,一日午后,精心打扮后,前往慈宁宫向太后请安,言语间不免带出了几分幽怨。
“太后娘娘,”她跪坐在太后脚边的蒲团上,拿着小金锤轻轻为太后捶腿,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太子殿下近来……似乎对知婉愈发疏远了。可是知婉做错了什么,惹得殿下不快?”
太后捻着佛珠,半阖着眼,闻言淡淡道:“太子近日政务繁忙,清减了不少,许是无暇他顾。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要多体谅。”
李知婉咬了咬唇,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太后娘娘,知婉……知婉并非不识大体。只是,只是心中有个疑虑,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何事?”太后微微睁眼。
“知婉总觉得……太子殿下对那位刘仆役家的千金,似乎……格外不同。”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太后的神色,“在永州时便是如此,如今回京,听闻殿下偶尔还会问起刘小姐的医馆……知婉只是担心,殿下莫不是……受了什么迷惑?毕竟那刘小姐出身江湖,行事不拘礼法……”
她将自己对太子与刘宝儿关系的怀疑,包裹在“担忧太子”的外衣下,委婉地说了出来。
太后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松开,语气依旧平和,却带了一丝不容置疑:
“婉儿,你多心了。太子是储君,行事自有分寸。刘家那丫头,粗俗不堪,太子怎么会喜欢她?估计此次永州之事也算有功,太子过问一二,亦是常情。此话日后莫要再提,徒惹是非。”
李知婉心下一沉,知道太后并未采信,反而有敲打之意,只得悻悻应是,不敢再多言。
然而,太后虽表面上驳斥了李知婉,心中却并非毫无波澜,只是眼下风波刚平,她不愿再节外生枝,但一颗怀疑的种子,已悄然埋下。
自荒岛那一夜后,食髓知味的太子尹昊清,对刘宝儿的思念与渴望与日俱增。
皇宫与刘府的高墙,难以阻隔年轻炽热的心。
他仗着武功不俗和对宫廷、刘府守卫的熟悉,开始频频在夜深人静时,换上夜行衣,如同暗夜里的鹰隼,悄然潜入刘宝儿所居的“芷兰苑”。
刘宝儿初时还担心风险,每每劝阻,但见他来去谨慎,加之自己心中亦满是思念,便半推半就地从了他。
小小的闺房,成了两人避开世俗目光、互诉衷肠的甜蜜牢笼。
烛火摇曳下,耳鬓厮磨,温情缱绻,暂时忘却了外间的风雨。
然而,夜路走多终遇险。
这夜,尹昊清一时情动,与刘宝儿缠绵得晚了些,正欲离开时,忽闻院外传来脚步声和刘昌龄与管家交谈的声音,竟是刘昌龄深夜处理完公务回府,心血来潮想来看看女儿!
尹昊清心中一惊,若此时翻窗而出,必与刘昌龄撞个正着!
他迅速环顾四周,房间狭小,并无太多藏身之处。刘宝儿也吓得脸色发白,急忙将他往屏风后推。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清风般掠过院墙,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外,轻轻叩了叩窗棂——正是苏云澈!
“师妹?”苏云澈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刘世伯往这边来了,我方才见他神色,似乎有所察觉。你这边……可还安稳?”
刘宝儿瞬间明白了苏云澈的用意,他是来替他们打掩护,甚至可能是故意引开刘昌龄的注意!
她连忙低声道:“有劳大师兄!我……我这就歇下了。”
窗外的苏云澈沉默了一瞬,随即道:“好,那师兄便不打扰了。”
说完,他身形一动,故意弄出了些许响动,朝着与刘宝儿闺房相反的方向掠去。
果然,院外的刘昌龄听到动静,厉声喝道:“谁?!”带着侍卫便追了过去。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尹昊清不敢再耽搁,深深看了刘宝儿一眼,身形如电,迅速翻出窗户,融入夜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与未来岳父的“坦诚相见”。
经此一遭,刘宝儿心有余悸,同时也对大师兄苏云澈充满了感激与愧疚。
她知道大师兄对自己的心意,也明白他方才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几日后,苏云澈来医馆寻她。看着他依旧温润却难掩憔悴的眉眼,刘宝儿心中不忍,终是寻了个机会,坦诚相告。
“大师兄,”她为他斟上一杯清茶,声音轻柔却坚定,“你的心意,宝儿一直知晓。也感激你多年来对宝儿的照顾与维护。只是……宝儿的心,早已许给了殿下。此生,恐难再容下他人。”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真诚:“大师兄才华横溢,值得更好的女子相伴。请……请放下宝儿吧。”
苏云澈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茶水险些溢出。他垂下眼眸,沉默了许久,久到刘宝儿几乎以为他不会回应时,他才低低地应了一声:“……我明白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那杯已然微凉的茶一饮而尽,然后起身,步履略显仓促地离开了医馆。
是夜,苏云澈一人坐在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居”雅间内,桌案上摆满了空了的酒壶。他不再维持平日里的温文尔雅,眼神迷离,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落寞与痛苦。
他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烈酒,仿佛想借此浇灭心中那熊熊燃烧的、名为求而不得的火焰。窗外月色清冷,映照着他孤寂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气与化不开的愁绪。
情之一字,有人蜜里调油,有人借酒消愁。
这京城夜色下的悲欢,从未因任何人的心意而改变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