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新的起点
镇北都护府的“贸易核算”衙署内,沈清韵端坐在崭新的公事案后,指尖拂过那枚代表着官职身份的铜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是她穿越到这个时代近十年来,第一次拥有一个正式的社会身份,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施展抱负的平台。不再是依附于林家商号的“清客”,也不再是仅凭与明璃私交而参与机要的“密友”。
轩辕明璃将一份加盖了镇北都护府大印的文书递到她面前,语气郑重:“清韵,北境未来边贸的规划、税制厘定、与各部落的长期协议磋商,乃至互市区的长远发展,这些重任,我就全权托付给你了。”
看着文书上清晰的权责范围,沈清韵深吸了一口气。她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与这具身体原主的家人相处,始终带着一份难以消除的隔阂与小心翼翼。沈大山和沈周氏是淳朴的农人,他们对这个“病愈”后性情大变、见识不凡的女儿既依赖又敬畏;弟弟清明一心科举,与她这个姐姐交流不多;妹妹清雅年纪尚小。那份属于现代灵魂的孤独感,在所谓的“家人”环绕下,有时反而更加清晰。除了明璃,她在这个时空几乎再无可以真正交心之人。
她也想起了跟随明璃处理“流云帮”事务时,辗转各地所见到的民间真实景象。江南的富庶之下,仍有佃户终年劳作不得温饱;北境的边城,军民在苦寒与战乱中艰难求生;还有那些在灾荒战乱中流离失所、卖儿鬻女的惨状……这些是她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时,只能在史书或影视作品中窥见一角的真实苦难,如今却血淋淋地铺陈在眼前。她曾凭借超越时代的见识帮明璃赚取巨额财富,但那些财富,相对于这片广袤土地上深重的疾苦,有时让她感到无力。如今,这个“贸易核算使”的位置,或许能让她做更多实实在在的事情,不仅仅是为了明璃,也是为了那些她亲眼所见的、挣扎求生的普通人。
“殿下放心,”沈清韵接过文书,目光坚定,“清韵必当竭尽所能,不负所托。”这份职责,于她而言,是一次真正融入这个时代、实现自我价值的契机。
第二节 迟来的告知
数日后,一封来自辽东前线的密信送到了轩辕明璃手中。展开信笺,是姐姐轩辕明凰亲笔所书,字迹虽因初愈略显虚浮,却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与力量。信中详细告知了她双目复明的经过,以及辽东战事因月亮湖奇袭大获全胜,女真各部已遣使求和的最新局势。
明璃捧着信,反复看了数遍,眼眶微微发热,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地。姐姐不仅伤愈,更是重见光明,这比任何胜利都更让她欣喜。她立刻起身,对韩岱儿道:“备马,去幽州大营。”
幽州大营,萧越正在校场上督导士卒操练。听闻镇北公主(他已知是明璃)突然到访,他心中微诧,整理了一下戎装,快步迎入中军帐内。
“末将萧越,参见殿下。”他抱拳行礼,目光快速扫过明璃的脸庞,见她眉宇间带着罕见的轻松与喜色,不似有紧急军务,心中疑惑更甚。
“萧将军请起。”明璃示意他坐下,语气轻快,“今日前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知将军。”
萧越心念电转,能让她亲自前来告知的“好消息”……一个大胆的猜想涌上心头,让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他屏住呼吸,专注地望向明璃。
明璃微微一笑,不再卖关子:“我刚收到姐姐从辽东来的亲笔信。她的伤势已无大碍,而且……”她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复明了。”
帐内瞬间寂静。萧越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一般,瞳孔微微放大,紧握着座椅扶手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过了好几息,他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殿下……您是说……明凰殿下她……能看见了?”
“千真万确。”明璃肯定地点头,“信是姐姐亲笔所写。辽东战事也已基本平定,女真求和。”
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冲击着萧越,他猛地站起身,又意识到失态,强行压下激动的心情,但眼底那瞬间迸发的光彩和微微泛红的眼眶,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郑重行礼:“天佑殿下!天佑大夏!末将……末将真是……太好了!”一向沉稳持重的他,此刻竟有些语无伦次。
明璃看着他真情流露的样子,心中亦是感慨。她知道萧越对姐姐的情意,此刻更能体会他心中的激动与释然。“姐姐在信中也问起了将军的伤势,嘱你安心静养。”她补充道,这后半句是她自己加的,但她觉得姐姐若在,必定会如此嘱咐。
萧越闻言,眼中暖意更浓,重重颔首:“有劳殿下挂念,末将伤势已无大碍。待殿下凯旋,末将定当……定当亲往迎候。”后面的话,他咽了回去,但那期盼之情,已溢于言表。
第三节 胜利下的阴影
辽东,辽阳帅府。战事的硝烟逐渐散去,求和的女真使者已经抵达,正在与夏军将领进行初步的接触。府内虽洋溢着胜利的气氛,但主帅轩辕明凰的脸上,却不见多少轻松。
她独自站在巨大的北境舆图前,复明后的双眸锐利如昔,仔细审视着地图上的山川河流与部落标记。女真此次求和,固然是因月亮湖之败伤了元气,但究其根本,是几个大部落联盟内部出现了裂痕,急于回师稳定内部,而非真正意义上的伤筋动骨。他们的生力军尚在,广袤的山林仍是其天然的屏障和补给来源。
“殿下,女真使者再次请求,希望我方能够归还部分被俘的部落头人子弟,以示和谈诚意。”蒋维钧步入堂内,禀报道。
明凰冷哼一声:“诚意?他们袭扰边境、劫掠矿场、设伏谋刺之时,可曾讲过诚意?告诉使者,放人可以,但必须用足够的战马、皮毛和他们承诺不再犯边的切实保证来换!”
“是。”蒋维钧应道,他看出明凰心情并不轻松,试探着问,“殿下是在担忧女真日后反复?”
“岂止是女真。”明凰转过身,目光沉凝,“辽东这一仗,我们揪出了梁德盛,斩断了他经营多年的奸细网络,这固然是重大胜利。但你想过没有,梁德盛能做到都尉之位,暗中经营如此之久,背后若没有朝中更大势力的庇护和支持,可能吗?”
蒋维钧面色一凛:“殿下是指……京城那边?”
“嗯。”明凰颔首,“能把手伸到北境军中,甚至可能影响到军令传递,这等能量,绝非寻常官员所能及。梁德盛这条线一断,对方必然更加警惕,隐匿更深。他们这次借女真之手谋害主帅的计划失败,绝不会善罢甘休。如今女真虽暂时求和,但若朝中那人贼心不死,未来难保不会再次勾结,甚至可能变本加厉。”
她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逐渐泛绿的群山,声音带着一丝冷意:“眼前的胜利,不过是暂时压制了边患。真正的毒瘤,还深藏在我们的朝堂之上。北境之困,根源不在外,而在内。此害不除,北境永无宁日,大夏亦难有真正的安稳。”
蒋维钧沉默片刻,沉声道:“殿下所言极是。只是……眼下我们尚无确凿证据指向朝中何人。”
“所以,更不能放松警惕。”明凰道,“辽东战事已了,接下来,该把目光转回朝中了。有些人,是时候会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