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隐秘通道
洛阳的冬日,天色总是灰蒙蒙的。沈清韵独坐于林氏别苑的书房内,面前摊开着那份轩辕明璃临行前交给她的密单——上面列着几位在京城为官、且被大公主轩辕明凰认定为“可靠”的官员名字。烛火摇曳,映照着她紧锁的眉头。
名单上的名字,她反复斟酌。内阁学士吴大人?位高权重,但目标太大,且与海权派关系过密,贸然接触恐引猜疑。督察院的李御史?清流言官,风闻奏事本是职责,但此人性格刚直近乎迂腐,若证据链稍有瑕疵,反可能打草惊蛇。礼部的张侍郎?掌管科举祭祀,与东宫事务看似无关,反而容易掩人耳目,但其人背景复杂,与赵氏家族亦有姻亲关联,难以完全信任。
“直达天听,又要不露痕迹……”沈清韵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名单上划过。皇帝轩辕承铉虽非昏君,但性格多疑,尤其在储位之事上尤为敏感。若直接将太子可能被药物控制的惊天秘闻捅上去,且不说皇帝是否会相信她这个来历不明的“林氏门客”,即便信了,在震惊与震怒之下,会做出何种反应?是雷霆手段彻查,还是为稳定朝局暂时隐忍?无论哪种,都可能迫使暗处的对手狗急跳墙,对太子不利。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积满白雪的假山,脑海中飞速检索着这段时间影阁收集来的京城官员信息。忽然,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名字跳入她的脑海——司天监监正,陈远道。
司天监,掌天文历法、气象占卜,在朝中看似是个闲散清冷的衙门。监正陈远道,官居从三品,却因部门特殊,极少参与朝政纷争,平日只与古籍星象为伴,在朝中存在感极低。但影阁的报告中曾提及一个细节:熙平帝晚年病重时,曾多次密召陈远道入宫问对,并非为了星象吉凶,而是询问一些关乎农时、水利的技术性问题。熙平帝看中的,正是他超越派系之争的纯粹与技术背景。更重要的是,陈远道的夫人,出身于一个早已没落的书香门第,而这家与已故元后陈氏的母族,有着极为遥远的表亲关系。这层关系淡到几乎无人记得,但在宗法森严的皇室,或许能成为一丝微弱的信任纽带。
“司天监有密折直奏之权,可借天象异动、气候变迁为由,将消息夹带在常规的奏报之中……”沈清韵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陈远道此人,技术官僚出身,无派系背景,且因其专业领域的特殊性,其奏报反而容易引起皇帝重视而不易被他人揣测真实意图。只要措辞巧妙,将太子身边隐患以“星象示警,东宫有小人作祟,需防阴晦之物侵体”之类的隐语呈现,既能引起皇帝警觉,又不至于立刻引发朝堂地震。
心念既定,她立即回到书案前,铺开特制的桑皮纸,开始构思如何将这惊天的消息,化作一篇看似玄奥的“天象奏疏”。
第二节 北境定约
与此同时,北境蓟城,镇北都护府内的调查也有了结果,只是这结果让轩辕明璃感到一阵憋闷。
涉事的厨役头目被带到了堂下,战战兢兢地交代了经过。朔州卫指挥使赵承业麾下的一位钱姓幕僚,月前曾与他饮酒闲谈,无意中提及蒙古某些部落极喜爱一种名为“白果”的干果,视为珍品。此次宴会规格高,若能投其所好,必能令使团宾至如归。这厨役头目一想有理,便设法采购了一批,加入了那锅山菌汤羹中。他坚称自己绝无恶意,只是想讨好上宾。
而当蒋维钧带人找到那位钱姓幕僚时,对方更是喊冤不迭,声称自己只是道听途说,闲聊时随口一提,哪曾想厨役会当真?至于为何偏偏是那位有过敏史的哈尔巴拉副使中了招,纯属巧合。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明知故犯、蓄意破坏,仅凭厨役一面之词,根本无法定罪。
“殿下,此事……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蒋维钧面色凝重地禀报。对方手法干净利落,利用信息差和看似无心的话语引导,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即便心知肚明是朔州赵氏在背后捣鬼,没有铁证,镇北都护府也奈何不了一位实权卫指挥使的幕僚。
轩辕明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怒火。她想起姐姐常说的,为帅者,当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种阴柔的伎俩,虽不致命,却恶心至极,正是某些擅长权谋算计的朝中势力的典型手法。与之前军械案和伏击案的狠辣风格截然不同,这更让她确信,北境之水,远比想象更深,觊觎这里的,不止一股势力。
“将调查结果如实记录在案,那名厨役玩忽职守,杖责二十,逐出府去。至于钱幕僚……暂且记下。”明璃的声音冷冽,“来日方长。”
好在,这次风波并未完全破坏和谈的大局。虽然最初那个突发状况让其中一个较小部落的代表心生疑虑,最终打了退堂鼓,但以科尔沁部巴特尔为首的几个大部族,在经过几轮艰苦的讨价还价后,最终还是认可了明璃的处理能力和夏方的诚意。
腊月二十,互市和约正式签署。初步约定的贸易量虽远未达到明璃的预期,但终究是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望着和约文书上鲜红的印章,明璃心中笃定:只要诚信建立,让这些部落尝到和平通商的甜头,示范效应之下,终有一天,她的目标会实现。以商止战,以通衢柔克刚,这条路虽漫长,但值得走下去。
第三节 西行重任
就在北境事务暂告一段落时,一封装在精致铜管中的密信,由西域都护府的专属信使,快马加鞭送到了轩辕明璃的手中。展开信纸,西域都护府少主慕容晟那熟悉而略显飞扬的字迹映入眼帘。
信中对棉花一事给予了热烈回应。慕容晟不仅完全赞同明璃“引棉入夏”以惠及军民的想法,更已在其辖下的绿洲农业区选定了数处适宜种植的试验田,并初步说服了几家有实力的庄园主参与合作。他在信中写道:“……西域水土,确宜植棉。然此事非一日之功,需选育良种、精研农法,更需稳定销路以安农户之心。若殿下有意,可速遣得力干员,携契而来,共商大计。”
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棉花若能成功引进并推广,其意义远比开通几条商路更为深远。北境苦寒,将士百姓若能穿上轻便保暖的棉衣,将极大改善生存条件,提升战斗力。这不仅是生意,更是国策。
然而,派谁去担当此重任?西域路途遥远,情况复杂,不仅需要精通商贸、善于谈判,更必须绝对可靠,能准确把握并贯彻她的意图。
明璃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几个名字,最终,一个最合适的人选锁定下来——她的堂兄,林修远。
林修远,三叔林文启的长子,自幼在江宁府的织造工坊长大,对纺织原料有着天然的敏感和了解。他年纪虽轻,但为人沉稳干练,近年来协助其父管理江宁织造事务,已展现出不凡的才能。更重要的是,他作为林家子弟,由林家出面以拓展纺织原料渠道为由前往西域,合情合理,不会引起过多猜测。让他代表“江宁织造”和林家,远赴西域,既能与当地庄园主洽谈购棉契约,又能顺势考察并打通从西域至中原的棉纺原料运输线路,再合适不过。
她立即提笔,先修书一封给慕容晟,表达感谢并告知将派代表前往。随后,又写了一封密信给江宁的养父林文翰和三叔林文启,详细说明此事的重要性,并正式举荐林修远担此重任。
“修远堂兄,林家未来的产业格局,乃至大夏北境的防务民生,或许就系于你此次西行之上了。”明璃封好信笺,心中充满了期待。这步棋若成,必将为未来格局,带来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