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被迫的出击
辽阳帅府内的空气日益凝滞。营州、锦州将领们的不满已从暗流涌动渐成公开质疑,每日军务会议上,请战之声愈发激烈,言辞间或明或暗地指向主帅轩辕明璃的“保守”与“迟疑”。接连扑空的行动与反遭埋伏的败绩,如同阴云笼罩在五万大军头顶,士气肉眼可见地滑向低谷。
轩辕明璃深知,若再无所行动,不仅军心将溃,更将坐实朝中二皇子一党弹劾的“治军不力”之罪。在巨大的压力下,她不得不做出妥协,决定进行一次有限度的、象征性的主动出击,以期提振士气,并堵住悠悠众口。
出击计划由蒋维钧精心拟定,力求万无一失。目标选定为辽阳以北一百二十里外的一处山谷地带,据可靠情报显示,那里盘踞着一支约八百人的女真部落,负责为前线劫掠队伍提供补给。路线经过反复推敲,避开了复杂林地,主要沿官道行进,易于展开和撤退。为保稳妥,明璃并非孤军深入,她传下帅令,命驻扎在目标区域西侧五十里处的锦州军一部两千人,同步向山谷侧翼迂回,形成夹击之势,并负责阻击可能出现的敌方援军。
四月底的一个清晨,轩辕明璃亲自披挂上阵,与蒋维钧一同率领三千禁军精锐,悄然开出辽阳北门。将士们见主帅亲征,低迷的士气为之一振。队伍盔明甲亮,旌旗招展,沿着平坦的官道向北疾行。明璃端坐于战马之上,银甲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她努力维持着镇定,模仿着长姐惯有的从容气度,但紧握缰绳的指节却微微发白。顾清辞留守帅府,协调后方,心中却充满了不安。
初始阶段一切顺利。大军行进迅速,未遇任何阻拦。次日午时,前锋已抵达目标山谷入口。斥候回报,谷内敌人并未察觉,仍在休整。蒋维钧立即下令展开阵型,以步兵方阵稳步推进,骑兵两翼掩护。战斗几乎呈一边倒的态势,被困谷中的女真部落猝不及防,在夏军精锐的冲击下迅速溃败。不到一个时辰,战斗结束,歼敌数百,俘获物资若干。
第二节 诡异的归途
然而,胜利的喜悦尚未持续,阴影便悄然降临。按计划,此时锦州军的侧翼包抄部队理应出现,至少应在外围警戒,阻击可能闻讯而来的其他女真队伍。但直至明璃下令清理战场、准备撤离时,西侧依旧寂静无声,不见任何友军旗帜。
“再派快马去催!”蒋维钧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明璃心中也是一沉,但面上仍保持镇定:“不必等了,即刻整队回师。”
回程的路,陡然变得凶险起来。大军刚离开山谷不到十里,侧翼便遭遇小股女真骑兵的突袭。这些骑兵人数不多,数十人一队,利用地形掩护,远远射出几轮冷箭,骚扰一番便迅速遁入山林,绝不纠缠。夏军不得不频繁停下应战,行军速度大减,将士们的神经始终紧绷。
如此接二连三,行程未半,已遭遇了四五波类似的袭扰。虽然造成的直接伤亡不大,但那种如影随形的威胁和持续的紧张感,极大地消耗着军队的精力。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袭扰并非盲目乱撞,其时机和地点的选择,分明像是预知了夏军的撤退路线。
“殿下,情况不对。”蒋维钧策马靠近明璃,声音低沉,“敌军袭扰颇有章法,似有引导……且锦州军迟迟不至,恐有变故。而能调动一营兵马配合如此精妙陷阱,这内奸也绝非等闲之辈……”
明璃点了点头,她也感觉到了。这绝非偶然,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她抬头看了看逐渐西斜的日头,又望了望周围略显疲惫的将士,果断下令:“加速行军!前队变后队,骑兵游弋警戒,务必在天黑前赶回辽阳!”
命令刚下,前方斥候飞马来报,声音带着惊恐:“禀殿下!前方十五里外烟尘大作,发现大批女真骑兵,人数恐不下两千,正向我军疾驰而来!”
与此同时,后方也有哨骑回报,原本只是骚扰的小股敌军,似乎也有集结之势,隐隐有断我归路的意图。
霎时间,三千夏军陷入了前有强敌、后有追兵、侧翼无援的绝境!连续的行军、战斗和袭扰,早已让人困马乏,阵型也开始出现松散。若在此时与两千养精蓄锐的女真骑兵正面遭遇,后果不堪设想。一场惨败,似乎已不可避免。
蒋维钧面色铁青,按刀的手青筋暴起:“殿下!末将率一队死士断后,您速带主力突围!” 即便能突围,这三千精锐也必将损失惨重,主帅亲征却损兵折将,对全军士气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更将给朝中政敌送上攻讦的利刃。
轩辕明璃的心沉到了谷底。指尖冰凉,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各种可能,却发现每一条路都布满荆棘。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败绩传回京城时,二皇子一党得意的嘴脸,以及长姐和父皇面临的巨大压力。难道……真的要在这里功亏一篑?
第三节 天降神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远方那滚滚而来的烟尘方向,突然传来了不同于女真号角的尖锐鸣镝声!紧接着,是震天的喊杀声与兵刃激烈碰撞的声响!原本直扑夏军而来的女真骑兵队伍,侧翼仿佛遭到了猛烈的撞击,阵型瞬间大乱,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怎么回事?”蒋维钧惊疑不定,极目远眺。
只见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兵部队,如同神兵天降,从侧后方狠狠楔入了女真军的队伍。那支军队衣甲鲜明,打法凶悍凌厉,尤其为首一将,一杆长枪如蛟龙出海,所向披靡,杀得女真人仰马翻。女真军显然没料到身后会突然杀出敌人,仓促应战,顿时陷入混乱。
“是援军!是我们的援军!”夏军阵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明璃心中也是一松,但随即又升起疑惑:锦州军终于来了?可看这支部队的装备和气势,似乎比边军更为精锐……
混乱的战局很快明朗,那支突然出现的军队战斗力极强,不多时便将女真骑兵击溃,残余敌人四散逃窜。得胜之后,那支军队并未追击,而是整顿队形,朝着明璃所在的方向缓缓而来。
随着距离拉近,那支数百人的军队旗帜逐渐清晰——那并非锦州边军的旗帜,而是一面绣着浴火凤凰的玄色战旗!
“凤翔卫!”蒋维钧失声惊呼。
明璃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望向那支越来越近的队伍。为首两人,并肩而行。左边一人,身形矫健,年轻的面庞上带着锐气,正是她的表弟,凤翔卫统领陈海昭。而右边那人……
一身熟悉的玄甲,外罩猩红斗篷,虽风尘仆仆,却掩不住那久违的、宛如骄阳般耀眼夺目的英姿。虽然戴着面具,但那份历经沙场淬炼出的自信、果决与威严的身姿,是明璃无论如何模仿也难以企及的。
那是她的姐姐,真正的镇北公主——轩辕明凰!
轩辕明凰策马来到阵前,目光扫过略显狼藉的夏军,最终定格在呆立当场的妹妹身上。她嘴角微扬,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几分不羁的笑意,清越的声音穿透寂静: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