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矿开采的第三天,青石县的工业体系终于缓过气来。
水泥窑重新点火,砖窑恢复全速运转,就连停工的石灰窑也开始冒烟。
刘石匠带着人日夜不停地往回运煤,板车在山路上排成长龙。
“大人,您看这煤,烧起来比之前那些杂煤旺多了!”
赵铁抱着一块刚烧完的煤渣,黑乎乎的脸上满是兴奋。
苏云接过煤渣看了看,点头。
这种无烟煤热值高,杂质少,确实比之前搜罗来的那些煤好太多。
“加大开采力度,窑厂那边敞开了用。”
“是!”
半个月后,煤矿已经挖出了一个小型矿坑。
张二狗带着五十多号人,分成三班倒,从早到晚不停歇。
煤层往里延伸得比想象中更深,每天能挖出上千斤煤。
这天下午,苏云正在县衙处理公文,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大人!大人!”
王猛冲进来,手里攥着什么东西,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惊讶还是激动。
“又怎么了?”苏云放下笔。
“您看这个!”
王猛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
那是一块石头,拳头大小,颜色暗红,表面坑坑洼洼,沉甸甸的。
苏云拿起来掂了掂,眉头一挑。
这重量,不对劲。
“哪来的?”
“矿坑里挖出来的!”王猛压低声音,“张二狗说,这东西埋在煤层下面,挖着挖着就露出来了。”
“一开始以为是普通石头,后来发现不对,这玩意儿太沉了。”
苏云把石头凑近眼前,仔细端详。
暗红色的表面,金属光泽,比重明显高于普通岩石……
他心跳开始加速。
“王猛,去把赵铁叫来。”
“现在?”
“对,现在!”
一刻钟后,赵铁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大人,您找我?”
苏云把那块石头递过去:“你看看这是什么。”
赵铁接过石头,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突然眼睛瞪得老大。
“这……这莫非是……”
“说。”
“铁矿石?”赵铁的声音都在抖,“小的以前跟着师傅炼过铁,见过这东西。”
“只是这石头的成色……比小的见过的都要好!”
苏云深吸一口气。
铁矿石。
煤矿下面,居然埋着铁矿。
这是什么运气?
“矿坑那边还有多少?”苏云转向王猛。
“张二狗说,挖出来一大片,都是这种红石头。”王猛咽了口唾沫,“他不敢乱动,就挖了一块拿回来。”
“走!”
苏云霍地站起来,“现在就去矿坑!”
三人骑马出城,直奔东山。
到矿坑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矿工们举着火把,围在坑边,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
“都让开!”
王猛一嗓子吼出去,人群立刻散开。
张二狗从人群里挤出来,脸上全是土。
“大人,您来了!”
“带我下去看看。”
矿坑不深,只有两丈多。
苏云顺着简易的木梯爬下去,火把的光亮照在坑壁上。
煤层已经挖得差不多了,下面露出大片暗红色的岩石。
苏云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那些岩石。
表面粗糙,有明显的金属光泽,敲击声沉闷厚重。
是铁矿石,没错。
而且从露出的规模来看,储量不小。
“张二狗。”
“在!”
“这一片,挖出来多少了?”
“回大人,光是露出来的就有十几丈方圆。”张二狗指着周围,“往下不知道还有多深。”
苏云站起身,在坑里转了一圈。
煤层下面是铁矿,这种复合矿在后世并不罕见,但在大宋,简直是天赐的宝藏。
有了煤,有了铁,就能炼钢。
有了钢,就能造工具,造武器,造一切工业化需要的东西。
“王猛。”
“属下在。”
“从明天开始,矿坑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继续挖煤,一部分专门开采铁矿石。”
“是!”
“赵铁,你回去准备炼铁炉。”
赵铁愣了一下:“大人,您是说……要在青石县炼铁?”
“对。”苏云爬出矿坑,拍了拍身上的土,“既然有了铁矿石,不炼铁岂不是浪费?”
“可是大人……”赵铁犹豫道,“炼铁可不是小事,需要的炉子、风箱、工具,都得重新置办。”
“还有炼铁的技术,小的虽然跟师傅学过,但手艺不精……”
“技术的事我来想办法。”苏云打断他,“你只管把炉子和工具准备好。”
“是!”
回到县衙,已经是深夜。
苏云坐在书房里,面前摊开一张白纸。
他拿起笔,开始画图。
炼铁炉的结构,风箱的设计,铁水的浇铸……这些在后世早已成熟的技术,在大宋还处于摸索阶段。
大宋虽然有炼铁业,但技术落后,产量低下,炼出来的铁质量参差不齐。
而他要做的,是把后世的高炉炼铁技术,简化到这个时代能实现的程度。
不需要太复杂,只要能炼出质量稳定的生铁,就足够了。
画到半夜,图纸终于完成。
苏云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接下来,就看能不能把这些图纸变成现实了。
第二天一早,赵铁带着十几个铁匠,开始在窑厂旁边建炼铁炉。
按照苏云的图纸,炉子呈圆柱形,高一丈,直径五尺,用耐火砖砌成。
炉底开了三个风口,用来鼓风助燃。
炉顶留了个出烟口,炉身侧面开了个出铁口。
“大人,这炉子……真能炼铁?”
赵铁看着图纸,心里直打鼓。
他见过的炼铁炉,都是那种矮矮胖胖的,哪有这么高的?
“能。”苏云站在旁边,“按图纸建,别偷工减料。”
“是!”
炼铁炉建了三天,终于完工。
赵铁带着人试炉,往炉子里装了一层木炭,一层铁矿石,然后点火。
风箱呼呼地响,炉火越烧越旺。
一个时辰后,炉温达到了极限。
赵铁拿着铁钎,小心翼翼地捅开出铁口。
一股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紧接着,橙红色的铁水缓缓流出。
“出铁了!出铁了!”
围观的工匠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铁水流进事先准备好的沙模里,冷却凝固,变成一块块黑色的铁锭。
赵铁抱起一块铁锭,掂了掂重量,又敲了敲。
声音清脆,质地坚硬。
“大人!成了!真的成了!”
赵铁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苏云走过去,拿起一块铁锭看了看。
虽然还比不上后世的钢材,但作为生铁,质量已经相当不错。
“继续炼。”苏云放下铁锭,“铁矿石有多少,就炼多少。”
“是!”
消息传回县衙,福伯拿着账本进来。
“大人,这个月的开支又涨了。”
“涨多少?”
“光是炼铁炉和工具,就花了五百两。”福伯翻开账本,“再加上矿坑开采的人工,运输的车马……”
“这个月怕是要超支了。”
苏云摆摆手:“超就超,铁比银子重要。”
“可是大人……”福伯犹豫道,“钱员外他们最近有些意见。”
“什么意见?”
“他们说,商号的钱都投到矿坑和炼铁上了,分红越来越少。”
苏云冷笑一声:“分红少?那是他们目光短浅。”
“等铁炼出来,他们就知道这投资有多值了。”
“可是……”
“去告诉他们,愿意继续投的,留下。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退股。”
福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