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坊成立的第五天,王猛拿着最新的统计册子冲进县衙。
“大人,又来了八百多人。”
苏云正在看图纸,头也没抬:“登记造册,分配工作,老规矩。”
“可是……”王猛犹豫了一下,“板房已经住满了,这些人只能露天睡。”
苏云这才抬起头。
“露天?”
“对。”王猛擦了擦汗,“现在新民坊里,一间板房挤十几个人都是常事。再来人,真塞不下了。”
苏云放下笔,走到窗边往外看。
城外的新民坊已经扩到了河边,密密麻麻的板房连成一片。
远远望去,到处都是人。
“福伯。”
“老奴在。”
“现在商号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福伯翻开账本看了看:“回大人,扣除各项开支,还剩一万三千两。”
“够了。”苏云转过身,“去把刘石匠叫来。”
刘石匠来得很快,进门就拱手:“大人找我?”
“嗯。”苏云把桌上的图纸推过去,“看看这个。”
刘石匠凑近一看,整个人愣住了。
图纸上画的是一排排整齐的房子,每间房子都标注了详细的尺寸。
墙体用砖砌,屋顶铺瓦,门窗齐全,甚至连地基的深度都写得清清楚楚。
“大人,这是……”
“安置房。”苏云指着图纸,“专门给流民住的。”
刘石匠倒吸一口凉气:“大人,这得多少银子?”
“一间房,按照这个标准,成本大概十两。”苏云在纸上算了算,“我打算先建五百间,就是五千两。”
“五千两!”刘石匠声音都变了,“大人,这……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我知道。”苏云看着他,“但你算算,现在新民坊有多少人?两万多。这些人挤在板房里,早晚出事。”
“与其等出了事再补救,不如现在就把房子建起来。”
刘石匠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点了头:“大人说得对。”
“不过……”他看着图纸,“这房子虽然简单,但要建五百间,工期不短啊。”
“所以要快。”苏云拿起笔,在图纸上圈了个地方,“就在新民坊旁边这块空地上建,离得近,方便管理。”
“人手方面,从流民里挑。会砌墙的砌墙,会木工的做木工,什么都不会的搬砖。管饭,给工钱。”
刘石匠眼睛一亮:“大人,这招妙啊!让他们给自己建房子,干起活来肯定卖力!”
“去办吧。”苏云摆摆手,“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第一批地基打好。”
“是!”
刘石匠刚走,福伯就凑了过来。
“大人,老奴有句话……”
“说。”
“这安置房建好了,是白给他们住,还是收钱?”
苏云笑了:“你觉得呢?”
福伯挠了挠头:“老奴觉得,白给不太合适。这些人都是流民,要是白给,他们不珍惜。可要是收钱,他们又拿不出来。”
“所以啊……”苏云走回桌前,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不白给,也不收现钱。”
“那收什么?”
“工分。”
福伯愣住了。
“什么是工分?”
“就是干活换积分。”苏云解释,“流民进了新民坊,只要干活,就给记工分。干一天活,记一分。攒够一百分,就能分一间安置房。”
“房子不归他们,归青云商号。但只要他们一直在商号干活,就能一直住。要是不干了,房子收回。”
福伯听得目瞪口呆。
“大人,这……这也太绝了吧?”
“绝什么?”苏云反问,“他们本来就是流民,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不错了。想要房子,就得拿劳动换。”
“这样一来,他们不会跑,商号也不缺人手。两全其美。”
福伯琢磨了一会儿,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消息传出去,新民坊炸了锅。
“什么?干活能换房子?”
“真的假的?不会是骗人的吧?”
“骗你干啥?你有啥好骗的?”
“一百分就能换一间房?那得干多久?”
“傻子,一天一分,一百天就够了!三个多月而已!”
流民们议论纷纷,但没人怀疑苏云会说话不算数。
毕竟从进新民坊那天起,苏大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兑现了。
说管饭就管饭,说给工钱就给工钱,从来没糊弄过人。
很快,报名的人就排起了长队。
王猛在新民坊入口设了个登记处,专门记录每个人的工分。
“姓名?”
“刘二牛。”
“会什么?”
“种地,搬砖,力气活都行。”
“行,去那边排队,有人带你去工地。”
刘二牛拿着刚发的木牌,上面多了个“工”字。
他攥着木牌,手都在抖。
三个多月,只要三个多月,他就能有自己的房子了。
虽然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但至少不用再露天睡,不用担心下雨天被淋成落汤鸡。
“刘二牛!”
身后传来喊声。
他回头一看,是之前一起逃荒的几个老乡。
“你们也来了?”
“废话,这么好的事,傻子才不来!”
几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着。
“咱们几个一起干,争取早点攒够工分。”
“对,到时候分到房子,咱们就在青石县扎根了!”
“以后再也不用到处跑了!”
工地上,刘石匠拿着图纸,指挥着上百号人开始干活。
“挖地基的,往这边!深度要够一尺!”
“搬砖的,把砖码整齐,别乱堆!”
“和泥的,水不能多也不能少,要刚刚好!”
现场热火朝天。
这些流民虽然没干过建房子的活,但干起来比谁都卖力。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在给自己建房子。
苏云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大人。”
王猛走过来。
“工地那边已经开工了,第一批地基明天就能打好。”
“嗯。”
“不过……”王猛犹豫了一下,“有些人提出,能不能提前住进去?”
“不行。”苏云摇头,“规矩就是规矩,攒够一百分才能住。谁也不能例外。”
“可是他们说,现在板房实在太挤了……”
“挤就对了。”苏云打断他,“越挤,他们就越想早点攒够工分。这样干活才有动力。”
王猛想了想,点头:“大人说得对。”
“对了。”苏云转过身,“新民坊那边,卫生管得怎么样?”
“赵铁盯得很紧。”王猛笑道,“现在每天都有人巡查,发现有人随地大小便,直接扣工分。”
“扣工分?”
“对,这是赵铁想出来的主意。他说,这些人最在乎的就是工分,扣了工分,比打他一顿还管用。”
苏云笑了:“这小子,脑子转得挺快。”
“可不是。”王猛感慨,“自从有了工分制度,新民坊的人都老实多了。以前还有人偷奸耍滑,现在一个个干活都拼了命。”
“这就对了。”苏云看向工地,“人都是趋利的,只要给他们看得见的好处,就不怕他们不卖力。”
半个月后,第一批安置房建成了。
十间青砖瓦房,整整齐齐排成一排。
虽然简陋,但比板房强太多了。
刘石匠带着人验收完,满意地点头:“大人,质量没问题。”
“那就开始分房。”
消息一出,新民坊沸腾了。
所有人都盯着告示栏,看上面贴出来的名单。
“刘二牛,一百二十分,分配第一间!”
“李铁柱,一百一十分,分配第二间!”
“……”
刘二牛看到自己的名字,整个人都傻了。
“我……我真的有房子了?”
旁边的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你小子运气好,第一批就分到了!”
刘二牛傻笑着,拿着分房凭证,跟着刘石匠走进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房间不大,只有十几平米。
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就是全部家当。
但刘二牛看着这一切,眼眶湿了。
他在地上跪下,对着房子磕了三个头。
“谢谢苏大人……谢谢苏大人……”
刘石匠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也红了眼眶。
他转身走出去,擦了擦眼角。
“大人说得对,人活着,就得有个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