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站在厨房的料理台前,看着砂锅中小火慢炖的汤,蒸汽氤氲着模糊了玻璃门。汤勺在锅里轻轻搅动,党参、枸杞和排骨的香气混在一起,算不上醇厚,却带着一种笨拙的认真。她低头看了眼手机里翻出来的旧照片——那是高中时的班级聚餐,陆寒枭抢过她碗里的排骨,含糊不清地说“这汤炖得还行,比食堂阿姨强”。
那时的少年穿着蓝白校服,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抢食的样子像只护食的小兽。林晚星指尖划过照片边缘,心里那道刻意筑起的墙,不知何时裂开了条细缝,风一吹,就泛起细碎的痒。
“叮——”砂锅的提示音响起,她关了火,将汤倒进保温盅。陶瓷的盅身被烫得发热,她用毛巾裹着提手,站在玄关换鞋时,又犹豫了。
“只是出于礼貌。”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理了理衬衫领口,“他为你受的伤,送碗汤而已,别想多了。”
可走到陆寒枭家别墅门口时,手心还是沁出了汗。刚要按门铃,身后传来沈墨的声音:“晚星?这么巧。”
沈墨穿着浅灰色风衣,手里拿着个文件袋,笑容温和:“我来和陆总谈工作室版权的事,你呢?”
“……顺路,送点东西。”林晚星举了举手里的汤盅,语气有些不自然。
沈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笑意更深了些:“那正好,一起进去吧,省得再按一次门铃。”
门几乎是立刻就开了。陆寒枭穿着家居服,袖口挽到小臂,缠着纱布的伤口在浅色布料下若隐隐现。他看到门外的两人时,明显愣了一下,眼中的惊喜像星火一样炸开,随即又被沈墨的 presence 浇得淡了些,嘴角的弧度僵了半秒,才侧身让他们进来:“进来吧。”
客厅很大,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齐的草坪。林晚星将汤盅放在茶几上,指尖还残留着保温盅的温度:“听助理说你在家办公,顺手煲了点汤,对伤口恢复……可能有点用。”
“顺手?”陆寒枭接过汤盅的手顿了顿,指腹碰到她的指尖,像触电般缩了缩,“你亲手煲的?”
“嗯。”林晚星避开他的目光,看向沈墨,“你们谈公事吧,我……”
“不急。”沈墨在沙发上坐下,慢条斯理地打开文件袋,“先让陆总尝尝你的手艺,毕竟是‘顺手’的心意,别凉了。”他特意加重了“顺手”两个字,像在提醒什么。
陆寒枭已经打开了汤盅,热气带着淡淡的药香飘出来。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烫得舌尖发麻,却舍不得吐出来。味道确实一般,党参放多了点,咸淡也没掌握好,可他喝得极其珍重,喉结滚动的频率都比平时快些,仿佛那是什么琼浆玉露。
“怎么样?”林晚星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很好喝。”陆寒枭抬头,眼睛亮得惊人,像藏了片星空,“比高中那次还好。”
沈墨在一旁轻笑:“陆总对晚星的手艺倒是念念不忘。说起来,上周我们工作室聚餐,晚星做的柠檬鱼,大家都赞不绝口,尤其是那道焦糖布丁,甜度刚好——”
“公事谈完了吗?”陆寒枭打断他,声音沉了些,“文件给我吧。”
沈墨也不恼,将文件推过去,指尖在封面上敲了敲:“关于合作细节,晚星的意见很重要,她觉得……”他转头看向林晚星,眼神带着征询,自然得仿佛两人共事多年、默契无间。
陆寒枭握着笔的手紧了紧,纱布下的伤口似乎又开始疼。他看着林晚星凑过去和沈墨讨论条款,看着她指着某页纸说“这里要加一条补充协议”,看着沈墨点头说“听你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酸意从胃里一直漫到喉咙。
就在这时,林晚星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出“顾言”的名字。她起身走到落地窗边接听,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喂,顾老师?”
“晚星,下周三有部音乐纪录片的内部放映,导演是我朋友,要不要一起?”顾言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爽朗的笑意。
“好啊,几点?”
“七点,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在影院门口见吧。”
挂了电话,林晚星转回来时,发现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凝滞。陆寒枭盯着文件,眉头拧得很紧,沈墨则端着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我们先走了,陆总慢慢看文件。”沈墨起身,自然地帮林晚星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
陆寒枭猛地抬头:“我送你们。”
“不用麻烦了。”林晚星拒绝得干脆,“你伤口还没好,好好休息。”
门关上的瞬间,陆寒枭手里的笔“啪”地掉在桌上。他走到茶几旁,看着那盅还剩小半的汤,拿起勺子又喝了一口。凉了的汤味道更普通了,可他却忽然笑了,像个得到糖的孩子,傻气又满足。
她记得他高中时爱喝这汤,记得他伤口需要温补的食材,甚至愿意亲手煲汤过来——哪怕带着沈墨,哪怕语气疏离,这也不是完全的无视,对吧?
陆寒枭将汤盅放进冰箱,特意调了保温模式。然后走到窗边,看着林晚星和沈墨并肩走出院门,沈墨还替她挡了下迎面而来的风。他拳头攥了又松,最终只是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信息:“查一下下周三晚七点,所有放映音乐纪录片的影院。”
希望这东西,一旦冒了头,就像燎原的火,哪怕只有一点火星,也能烧得人夜不能寐。陆寒枭看着冰箱里的汤盅,眼底的光,比窗外的夕阳还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