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归航惊变：酒香未闻先遇鬼，家书难寄暗藏刀
宝船破开晨雾朝着海岸线驶去时，甲板上的喧闹几乎要掀翻船帆。王二虎搓着满是老茧的手在桅杆下转来转去，粗嗓门隔三差五就往了望塔上喊：“小李子！再瞅瞅！是不是能着见咱苏州府的酒旗了？”
了望塔上的水手李三柱探着脑袋回话：“虎爷您急啥！昨儿个您还说要先奔应天府吃三大碗鸭血粉丝汤，今儿个倒先惦记着酒了？”
“你懂个屁！”王二虎往船板上啐了口唾沫，却忍不住咧着嘴笑，“那鸭血粉丝汤得就着两壶女儿红才够味！去年我家那口子腌的腊肉，这会儿指定还挂在房梁上等着我呢——就是不知道被我那馋嘴的小舅子偷吃了多少。”
张仁心正蹲在甲板上给刚捕的海鱼开膛，闻言直起腰擦了擦手上的鱼鳞：“你呀，就知道吃。我昨儿夜里梦见我家娘子在码头摆了一篮子桂花糕，还带着咱那刚满三岁的小子，穿得虎头虎脑的，见着我就喊‘爹’。”
“得得得，”王二虎故意挤兑他，“你家小子怕是连你长啥样都忘了！当初咱出海时他才刚会爬，这会儿指不定见着个穿官服的就喊爹。”
张仁心也不恼，只是笑着摇头：“你这粗人不懂，父子连心着呢。我早就把给孩子刻的小木船收好了，这次回去正好教他划船。”
李文博站在船舷边，手里还攥着那本记满了账目的册子，却没心思再核对数字。他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海岸线，忽然想起出发前夫人塞给他的那包茉莉花茶，当时还叮嘱他“海上风大，要是想家了就泡上一杯”。这会儿他摸了摸怀里的茶包，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只是转念想到账本上那几笔还没算清的“王二虎偷吃船上腊肉”的亏空，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李先生，您又在琢磨账本呢？”郑和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这次归航，陛下定有重赏，还怕填不上那点亏空？”
李文博赶紧收起账本，有些不好意思地躬身：“大人说笑了，下官只是习惯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出海收获颇丰，光是带回的胡椒、苏木，就够填补国库不少空缺。还有那些西洋诸国的使节，这次随船来朝，定能让陛下龙颜大悦。”
“是啊，”郑和望着远方，眼神里满是欣慰，“只是这一路艰险，多亏了诸位兄弟同心协力。尤其是上次剿灭陈祖义那伙海盗时，若不是二虎带着水手们拼死抵抗，恐怕咱们还真要栽在那片海域。”
提到剿灭海盗的事，王二虎立马凑了过来，拍着胸脯大声说：“大人您这话可就见外了！咱是大明的水师，岂能让那些毛贼在海上为非作歹？当时我一斧子下去，就把那海盗头子的桅杆给劈断了，您是没瞧见，那伙海盗吓得魂都飞了！”
“你少吹两句吧，”张仁心拆他的台，“上次你追海盗时不小心掉进海里，还是我把你捞上来的，怎么这会儿倒成了英雄了？”
“那、那是我故意引诱海盗上钩！”王二虎涨红了脸，强词夺理道，“我要是不假装落水，那伙海盗能放松警惕吗？你懂什么叫战术！”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连一直板着脸的李文博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甲板上的气氛正热闹，突然，了望塔上的李三柱发出一声惊呼：“大人！不好了！后面有艘小船一直跟着咱们！”
郑和脸色一沉，立刻走到船尾，拿起望远镜朝后方望去。只见远处的海面上，一艘不起眼的小船正借着晨雾的掩护，不远不近地跟在宝船后面。那小船看起来破旧不堪，船帆上还打了好几个补丁，可仔细一看，却能发现船身吃水极深，显然藏了不少东西。
“奇怪，”郑和皱着眉头，“这一带海域向来平静，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艘小船？而且看它的行驶路线，分明是冲着咱们来的。”
王二虎也凑过来看了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估计是哪个不开眼的渔民，想跟着咱们沾点光吧？大人您别担心，我这就带几个兄弟过去，把他们赶走！”
“不行，”郑和摆摆手，眼神变得严肃起来，“这小船看起来不简单。你看它的船桨，虽然看起来破旧，但划水的频率极快，绝不是普通渔民能做到的。而且这个时辰，按理说不会有渔民在这片海域作业。”
李文博也凑了过来，仔细观察着那艘小船，忽然脸色一变：“大人，您看那小船的船舷！虽然被帆布盖着，但我好像看到了一点金属的反光，说不定藏着兵器！”
郑和的脸色更加凝重了，他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亲兵说：“传我命令，让所有水手做好戒备，加强巡视。另外，派人去通知随船的使节，让他们待在船舱里不要出来。”
亲兵领命而去，甲板上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刚才还在说笑的水手们，此刻都拿起了兵器，警惕地盯着后方的小船。王二虎握紧了腰间的斧头，小声对张仁心说：“我说老张，你说这船会不会是陈祖义的余党？上次咱们剿灭了他的主力，说不定还有漏网之鱼想找咱们报仇。”
张仁心也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有可能。不过不管他们是谁，敢打咱们大明宝船的主意，那就是自寻死路。等会儿要是真打起来，你可得保护好李先生，别让他这文弱书生受了伤。”
“你放心！”王二虎拍着胸脯保证，“有我在，谁也别想伤着李先生一根头发！”
李文博听了，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二位不必担心我，我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也不会拖大家的后腿。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这次船上带了不少西洋诸国的贡品，还有陛下赏赐给各国使节的礼物，要是被他们盯上了，可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那艘小船突然加快了速度，朝着宝船冲了过来。透过望远镜，郑和清楚地看到，小船上的人掀开了帆布，露出了几门小型火炮，正对准了宝船的船尾。
“不好！他们有火炮！”郑和大喊一声，“快，让船转向，避开他们的炮火！”
水手们立刻行动起来，转动船舵，调整帆的角度。宝船庞大的身躯缓缓转向，试图避开小船的攻击。然而，就在这时，小船突然发射了一枚火炮，炮弹擦着宝船的船舷落入海中，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他娘的，还真敢动手！”王二虎怒喝一声，就要带着水手们乘小艇过去反击。
“等等！”郑和拦住了他，“别冲动！他们的小船灵活，咱们的小艇追不上他们。而且他们既然敢攻击咱们，肯定还有后招。”
话音刚落，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几艘和刚才一样的小船，正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宝船围拢过来。每艘小船上都架着火炮，显然是早有预谋。
“糟了，咱们中埋伏了！”李文博脸色苍白，“这些人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咱们的归航路线？”
郑和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盯着那些不断逼近的小船，沉声道：“不管他们是谁，今天都别想从咱们这里讨到好处。传我命令，所有火炮准备反击，水手们守住船舷，绝不能让他们登上宝船！”
随着郑和的命令，宝船上的火炮开始轰鸣，一颗颗炮弹朝着小船飞去。然而，那些小船异常灵活，总能巧妙地避开炮弹，继续朝着宝船逼近。
王二虎握着斧头，站在船舷边，眼睛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小船，咬牙道：“这些兔崽子，等会儿让你们尝尝爷爷的厉害！”
张仁心也拿起了一把长枪，沉声说：“大家小心点，这些人看起来身手不凡，咱们不能掉以轻心。”
就在双方即将展开激战的时候，突然，远处的海面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都愣住了，海面上怎么会有马蹄声？
郑和拿起望远镜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海岸线上，一支穿着大明军服的骑兵正朝着海边疾驰而来。为首的那人身披铠甲，手持长枪，看起来威风凛凛。
“是咱们大明的骑兵！”李三柱兴奋地大喊起来，“咱们有救了！”
甲板上的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王二虎更是激动地挥舞着斧头，大喊：“太好了！这些兔崽子，看你们还怎么嚣张！”
那些围攻宝船的小船见来了大明的骑兵，顿时慌了神，开始纷纷掉头逃跑。然而，已经晚了。大明的骑兵很快就赶到了海边，一些骑兵甚至直接下马，登上了岸边的小船，朝着那些逃跑的小船追去。
宝船上的火炮也趁机加大了火力，一颗颗炮弹落在逃跑的小船上，将好几艘小船击沉。剩下的小船见势不妙，赶紧加速逃跑，很快就消失在了晨雾中。
一场危机总算解除，甲板上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王二虎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笑着说：“这些兔崽子，跑得还真快，不然爷爷非得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张仁心也松了口气，笑着说：“多亏了援军及时赶到，不然咱们还真有点麻烦。对了，大人，您知道这支骑兵是谁带领的吗？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
郑和放下望远镜，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说：“我也不知道。按说咱们的归航路线只有朝廷少数几个人知道，这支骑兵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看他们的装备和阵型，不像是普通的地方驻军。”
李文博也皱着眉头，说：“大人说得对，这件事太蹊跷了。那些袭击咱们的人不仅知道咱们的归航路线，还设下了埋伏，显然是早有预谋。而这支骑兵又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难道是朝廷特意派来接应咱们的？可为什么事先没有接到通知？”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岸边的骑兵已经登上了几艘小船，朝着宝船划来。为首的那名将领登上宝船后，立刻朝着郑和躬身行礼：“末将参见郑大人！末将奉兵部尚书大人之命，在此等候大人归航。”
郑和连忙扶起他，疑惑地问：“不知将军高姓大名？兵部尚书大人怎么会知道咱们今日归航？而且还特意派将军在此接应？”
那将领站起身，抱拳道：“末将姓赵，名云龙，乃是兵部下辖的骑兵营统领。至于大人的归航时间和路线，是兵部尚书大人根据大人之前传回的消息推算出来的。尚书大人担心大人归航途中会遇到危险，所以特意派末将带领骑兵在此接应。”
郑和点了点头，心中的疑惑稍稍减轻了一些。他笑着说：“原来如此，多亏了尚书大人想得周到，也多谢赵将军及时赶到，不然咱们今日恐怕要麻烦了。”
赵云龙连忙说：“大人客气了，保护大人的安全是末将的职责。不知刚才袭击大人的是什么人？末将这就派人去追查他们的下落。”
郑和摇了摇头，说：“不必了。这些人已经跑远了，而且他们行踪诡秘，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什么线索。不过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还得等回到京城，面奏陛下之后再做打算。”
赵云龙点了点头，说：“大人说得是。那末将这就护送大人上岸，朝廷已经在码头准备好了迎接的队伍，百姓们也都在码头等着大人归来呢。”
郑和闻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朝着远处的海岸线望去，只见码头上人头攒动，百姓们挥舞着旗帜，朝着宝船的方向欢呼。
王二虎激动得热泪盈眶，大声喊道：“到家了！终于到家了！我好像已经闻到家里的酒香了！”
张仁心也笑着说：“我好像也看到我家那口子在码头等着我了！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陪陪她们母子。”
李文博也放下了心中的疑虑，笑着说：“是啊，到家了。这段旅程虽然惊险，但也充满了回忆。回去之后，我一定要把这段经历好好记录下来，留给后人看。”
宝船缓缓驶向码头，百姓们的欢呼声越来越近。然而，郑和站在船头，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他总觉得，刚才的袭击事件绝不是偶然，那些人的身份和目的都还是个谜。而且，赵云龙带来的骑兵虽然及时化解了危机，但他总觉得这件事背后还有更深的隐情。
就在宝船即将靠岸的时候，郑和无意间瞥见赵云龙的腰间挂着一块玉佩。那块玉佩的样式非常奇特，看起来不像是大明官员常用的配饰。郑和的心中顿时升起一丝疑虑，他不动声色地记下了玉佩的样子，决定等回到京城之后，再好好调查这件事。
码头边，百姓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迎接英雄们的归来。然而，没有人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更加惊险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