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窑村的晒谷场被晨光浸得透亮,新铺的黄土被踩出细密的脚印,混着昨夜残留的草屑,散发出潮湿的泥土气息。
四百多支新配发的德式步枪在队列前架成整齐的枪林,枪管上的烤蓝映着天光,像一片凝固的星河。
吴邪站在临时搭起的土台上,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铁拳团的老兵们站得笔直,军靴后跟并拢时发出整齐的“磕”声;新加入的安徽弟兄们稍显局促,却也努力挺直腰杆,手里攥着刚领到的钢盔,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点到名的出列!”吴邪的声音穿过清晨的薄雾,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马德山!”
“到!”马德山往前跨出一步,粗布棉袄的下摆扫过地面的尘土。
他黝黑的脸上带着紧张,却努力让眼神显得坚定,站在那里像块扎实的老树根。
“任命你为一营副营长,协助赵龙管理一营。”吴邪的目光转向旁边的赵龙,赵营长,欢迎新搭档。
赵龙咧嘴一笑,大步走到马德山身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马老哥,欢迎加入一营,咱们以后并肩作战了,还有个副营长叫王铁蛋一会介绍给你。
马德山连忙握住他的手,掌心的老茧蹭得彼此生疼,却都笑得真诚,赵营长放心!他瓮声瓮气地说,俺马德山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拼!
台下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新弟兄们脸上的拘谨消了大半。
“周文斌!”
戴眼镜的周先生推了推眼镜,快步出列,他穿着一身新裁的军装,虽然不太合身,却透着股斯文的干练。“到!”
“任命你为二营副营长,协助张浩。”吴邪看向二营方向,张浩,周先生是文化人,你们互补。
张浩正叼着根草,闻言把草吐掉,走上前拍了拍周文斌的肩膀:“周先生,咱二营糙汉子多,以后算账、写报告的活儿就拜托你了!至于打鬼子——”他拍了拍腰间的驳壳枪,“有我在,保准你学得快!”
周文斌笑了,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张营长放心,我虽是书生,却也知家国大义。打鬼子的本事,还请多指教。”
“侯满山!”
络腮胡大汉往前一站,震得地面仿佛都晃了晃。他嗓门洪亮得像打雷:“到!”
“任命你为三营副营长,跟着刘兵好好干。”吴邪的声音刚落,三营营长刘兵已经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挺mG34轻机枪。
“侯老哥,咱三营玩的都是硬家伙。”刘兵把机枪往侯满山面前一递,这玩意儿会使不?不会没关系,三天之内,我保你能玩得转!
侯满山盯着那挺机枪,眼睛都直了,伸手接过时差点没抱稳。俺……俺以前只玩过猎枪,他挠了挠头,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劲,但俺学东西快!刘营长尽管教!
任命仪式简单却庄重,每念到一个名字,每听到一声应和,台下的士气就高涨一分。
阳光渐渐爬高,晒得人后背发烫,却没人挪动半步。
新弟兄们看着马德山、周文斌他们站在土台边,与老营长们谈笑风生,心里那点“外人”的隔阂,不知不觉就散了。
整编开始了,吴邪让人抬来几大张红纸,上面用墨笔写着各营的编制表,贴在村口的老槐树上。
新兵们围过去,伸长脖子找着自己的名字,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
“俺分到一营了!跟马大哥一个营!”
“我在二营!周先生是俺副营长!”
“咱哥仨都在五营!姚营长看着就厉害!”
喧闹声中,老兵们主动走过来,拉着新兵的手往各营的驻地走。一
营的赵龙亲自带着马德山和分到一营的新兵去熟悉营房,边走边说:“咱一营的规矩就一条——枪要擦得亮,人要站得直,鬼子来了,敢往前冲!”
二营的张浩则带着周文斌和新兵们去了武器库,指着一排排整齐的枪支说:“这些家伙都是你们的第二生命,每天擦三遍,少一遍都不行,下午开始,先练瞄准,谁要是打不准靶,晚上就别想吃饭!”
三营的刘兵更直接,拉着侯满山和新兵们到了打谷场,架起几挺机枪就开始演示:“看好了!这mG34的射速是每分钟八百发,换弹匣的时候要快、准、稳……”他手指翻飞,眨眼间就换好了弹匣,引得新兵们一阵叫好。
四营营长刘毅和五营营长姚青山也各自带着新分到的弟兄们熟悉环境,教他们叠被子、认武器、记口令。
老兵们耐心得很,手把手地教新兵怎么拆解步枪,怎么快速卧倒,怎么在战壕里隐蔽。
有个新兵拆枪时把零件弄混了,急得满头大汗,旁边的老兵没笑话他,只是拿起零件一个个教:“这是撞针,这是弹簧,装的时候得这样……”
午饭时分,各营的驻地都飘起了炊烟。
新兵们和老兵们挤在一个锅里盛饭,你给我多舀一勺肉,我给你递个馒头,亲得像自家兄弟。
马德山端着碗,看着一营的弟兄们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突然觉得,这比在安徽老家时,还像个家。
周文斌在二营的帐篷里,正帮着张浩整理伤亡统计册。
他写得一手好字,把名字和伤势记得清清楚楚,张浩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夸:“周先生这字,比咱团部的文书写得还好!以后咱二营的报告,就全拜托你了!”
侯满山则在三营的靶场,跟着刘兵练习机枪射击。
他学得快,没多久就能准确击中百米外的靶心,惹得刘兵连声叫好:“侯老哥这天赋,不去当机枪手可惜了!”
吴邪和杨森站在晒谷场边,看着各营忙碌而有序的景象,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杨森摸了摸胡子,感慨道:“一千五百多号人,这么快就融进来了,不容易啊。”
“人心齐,泰山移。”吴邪望着远处正在训练的队伍,新兵们在老兵的带领下,正练习刺杀动作,“们都是抱着杀鬼子的心思来的,只要给他们尊重,给他们机会,自然能拧成一股绳。
夕阳西下时,各营的人数统计上来了,一到五营,每个营都正好八百人,操场上,五个营的队伍排列整齐,老兵在前,新兵在后,虽然动作还有些生疏,却透着股蓬勃的朝气。
吴邪走上土台,看着这四千三百多人的队伍,突然觉得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心里却也更踏实了。
他拔出腰间的指挥刀,指向江湾的方向,声音在暮色中回荡:“弟兄们!从今天起,咱们就是真正的铁拳!不管是老兵还是新兵,都要记住——咱们的枪,是用来保家卫国的;咱们的血,要为同胞而流!”
“保家卫国!杀尽鬼子!”
四千多号人齐声呐喊,声浪冲上云霄,惊得归巢的鸟儿四散飞起。
晚霞把天空染成一片火红,映在每个人的脸上,也映在他们紧握的枪杆上,像燃起了一团团不灭的火焰。
吴邪知道,这样的整编,不仅仅是人数的增加,更是力量的凝聚。
当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汉子,真正把“铁拳团”三个字刻进心里时,他们将成为挡在日军面前,一道坚不可摧的铁壁。
而这样的铁壁,在接下来的淞沪会战中,将是最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