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的先头坦克像披甲的怪兽,碾过公路上的尸体和残骸,履带卷着碎冰和泥土,发出沉闷的“咔嚓”声。
最前面的九七式坦克炮塔缓缓转动,炮口对准山林,突然喷出一团火光——“轰”的一声,鹰嘴崖下的战壕被炸开个豁口,泥土混着碎木片腾空而起,几个士兵瞬间被埋在下面。
“反坦克炮!给老子揍它!”赵龙拄着拐杖站在崖顶,嗓子喊得劈裂,红木拐杖的底端在岩石上磕出火星。
鹰嘴崖右侧的掩体里,三门75毫米反坦克炮早已蓄势待发。
炮长是个满脸络腮胡的老兵,他盯着瞄准镜里坦克的侧装甲,嘴角咧开个冷硬的弧度:“标尺1500,方位左三!放!”
穿甲弹呼啸着掠过稻田,精准地命中坦克履带。
“哐当”一声脆响,履带像断了的铁链般垂落,坦克猛地顿住,炮塔疯狂转动却再也迈不动步,活像头被打断腿的野兽。
“好!”战壕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但欢呼声还没落下,后面的坦克就顶上了,车载机枪“哒哒”地扫向掩体,子弹打在钢板上迸出火星,络腮胡炮长刚想调整炮口,就被一颗流弹击中胸口,鲜血溅红了瞄准镜。
“班长!”一个年轻炮手哭喊着扑过去,却被老兵临死前推开:“别管我……打后面的……”
年轻炮手抹了把脸上的血,颤抖着摇动炮轮。
第二发穿甲弹擦过坦克炮塔,在公路上炸起团烟尘。
他咬着牙重新瞄准,手指扣动扳机的瞬间,坦克炮也同时开火——掩体被直接命中,炮管被炸得弯曲,年轻炮手的军靴从废墟里露出来,再也没了动静。
吴邪在山岗上看得心口发紧。
日军的坦克至少有二十辆,像道钢铁墙壁往前推进,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步兵,端着三八大盖,腰上挂着刺刀,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嘴里喊着“万岁”的口号,声音在旷野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炮兵团!覆盖射击!”吴邪对着传令兵吼道,黄铜望远镜的边缘硌得眼眶生疼。
山脊上的火炮再次怒吼。
105毫米榴弹炮的炮弹落在日军步兵群里,炸开的气浪掀起成片的尸体;150毫米重步兵炮则瞄准坦克后面的卡车队,瞬间燃起熊熊大火,车厢里的弹药殉爆,火光冲天而起,把半边天都染成了橘红色。
钱炮光着膀子在炮位间跑动,左臂被弹片划伤,血顺着胳膊肘往下滴,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扯着嗓子喊:“快!装弹!给老子往人堆里砸!让小鬼子知道啥叫炮弹雨!”
一个炮手正往炮膛里塞炮弹,被飞溅的碎石砸中额头,鲜血糊了满脸。
他抹了把脸,抓起炮弹继续往里塞,手指被烫得通红——炮膛刚射出过炮弹,还带着灼人的温度。
公路左侧的稻田里,日军步兵正试图迂回包抄。
他们猫着腰穿过田埂,脚下的泥水没过脚踝,裤腿很快冻成了冰壳。
但没等他们靠近山林,二旅的机枪就响了。
mG-34架在临时堆起的土坡上,子弹像割麦般扫过稻田,日军成片地倒下,鲜血染红了浑浊的冰水,泛起一朵朵暗红的浪花。
张浩趴在机枪后面,肩膀被后坐力震得发麻,却死死按着扳机不放。
他看见一个日军军官举着指挥刀嘶吼,立刻调转枪口,子弹穿透那军官的胸膛,指挥刀“哐当”落地,溅起的泥水糊了旁边几个士兵的脸。
“换弹匣!”张浩吼道,副射手立刻递上满装的弹匣,动作快得像阵风。
这十多天的训练没白费,光是换弹匣的动作,他们就练了不下千遍,闭着眼睛都能完成。
战场右侧,三旅的阵地同样打得激烈。
刘兵带着士兵们依托小山丘构筑了三层火力网,最前面是50毫米迫击炮,中间是mp40冲锋枪,山顶则架着mG-42重机枪。
日军刚冲过稻田,就被迫击炮炸得人仰马翻,侥幸冲到近前的,又被冲锋枪的火力压制在土沟里,想抬头都难。
一个日军小队想从山沟里钻过去,刚露出脑袋,就被山顶的重机枪扫倒一片。
刘兵举着望远镜冷笑,对身边的通信兵说:“告诉迫击炮班,往山沟里扔几发烟幕弹,给他们加点料。”
烟幕弹炸开后,山沟里白茫茫一片。
日军以为是掩护,刚想往外冲,就被早已等候在两侧的士兵用手榴弹招呼。
爆炸声接连响起,烟幕里混进了血色,等烟雾散去,山沟里只剩下残肢断臂,连块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
中午时分,日军的攻势稍缓。
山林前沿的稻田已成了修罗场,坦克残骸冒着黑烟,尸体层层叠叠地堆在田埂上,冰水被染成了暗红色,冻结成冰后,像铺了层诡异的红玛瑙。
吴邪让各旅轮换休整,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撤到二线战壕,刚坐下就瘫倒在地,不少人直接抱着枪睡了过去,嘴角还沾着早上吃的饼渣。
春丫带着医疗队的人穿梭在战壕里,给伤员包扎伤口。
一个士兵的肠子被弹片划破,春丫跪在泥里,用止血钳夹着纱布往伤口里塞,血溅了她一身,白大褂变成了红大褂,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院长,您歇会儿吧。”小莲递过来块干硬的饼,您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
春丫摇摇头,用碘酒消毒过的镊子夹起针线,开始缝合伤口。
她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累的——已经连续处理了八十多个伤员,指尖被针线勒出了血痕。
“先给伤员喂点水,”她声音沙哑,我不饿。
吴邪啃着块冻硬的馒头,站在山岗上观察日军动向。
他们正在公路旁重新集结,帐篷搭起了一片,炊烟袅袅升起,显然是在准备午饭。
远处的卡车还在源源不断地运来兵力,看规模至少有一个联队的增援。
“师长,日军这是想下午强攻。”杨森拿着地图,手指点在鹰嘴崖的位置,他们肯定认准了这里是咱们的薄弱点,刚才的进攻就数这儿打得最凶。
吴邪点点头,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让一旅撤下来,换四旅顶上。
刘毅的四旅是预备队,保存着体力,正好用来顶住下午的攻势,他顿了顿,看向炮兵团的阵地,“钱炮的炮弹还够吗?
“刚才清点过,105毫米榴弹炮还剩四百多发,75毫米反坦克炮剩得不多了,也就八十发左右。”杨森的声音沉了下来,要是日军再派坦克冲锋,怕是顶不住。
吴邪摸了摸腰间的枪,突然想起系统仓库里还有些反坦克枪。
让五旅送五十支反坦克枪到四旅,他对传令兵说,告诉刘毅,打坦克的侧面和履带,别跟它正面硬拼。
下午的太阳被硝烟遮得发暗,日军的进攻比预想中更猛烈。
这次他们学乖了,先用重炮轰击山林阵地,整整半个钟头,炮弹像雨点般落下,战壕被夷平了好几段,树木被炸得只剩半截,断枝上挂着破布和碎肉。
炮火刚停,坦克就像潮水般涌了上来,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步兵,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头。
刘毅站在鹰嘴崖的新掩体里,举着望远镜,脸色凝重如铁:“弟兄们,把反坦克枪架起来!机枪手准备交叉火力!”
四旅的士兵们从废墟里爬出来,身上还沾着泥土和血。
一个扛着反坦克枪的士兵趴在断树后,瞄准镜里坦克的履带正在转动,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巨响,子弹穿透履带,坦克应声停下。
“好样的!”刘毅大喊。
但更多的坦克冲了上来,车载机枪扫得掩体后面火星四溅,那个士兵刚想转移位置,就被一发炮弹炸得无影无踪。
日军步兵借着坦克掩护冲到了战壕前,冲锋枪连顶上去,别让日军靠近,但还是有日军冲到跟前,双方瞬间绞杀在一起。
刺刀捅进身体的“噗嗤”声、枪托砸碎骨头的闷响、临死前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战壕里成了血肉磨坊。
一个日军士兵跳进战壕,刺刀直指刘毅的胸口。
刘毅侧身躲过,反手抽出腰间的毛瑟手枪,顶着那日军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脑浆溅在他脸上,他抹都没抹,转身又刺倒一个扑上来的敌人。
山岗上,吴邪看着鹰嘴崖的方向火光冲天,心揪成了一团。
他对着传令兵吼道:“让炮兵团压制日军后续部队!二旅和三旅从两侧包抄,把冲锋的鬼子截成两段!”
杨森拉住他:“师长,不能分兵!两侧的兵力要是调走,日军从那边突破就完了!”
“没时间了!”吴邪甩开他的手,眼睛里布满血丝,四旅快顶不住了!必须把鬼子的攻势打下去!
二旅和三旅的士兵们冒着炮火冲出掩体,从两侧的山坡上往下冲。
mp40冲锋枪的枪声像炒豆子般密集,日军的侧后方顿时大乱。
张浩带着二旅的士兵冲到公路旁,炸毁了日军的弹药车,火光冲天而起,断了冲锋部队的补给。
暮色降临时,日军的攻势终于被打退。
公路上到处是燃烧的坦克和卡车,稻田里的尸体堆得像小山,血腥味混着硝烟味,在冷风中弥漫。
吴邪走下战场,脚下的泥土黏糊糊的,每一步都像踩在血里。
战壕里,士兵们互相搀扶着清理战场,有的在找失散的战友,有的在给牺牲的弟兄合上眼睛。
春丫蹲在一个断了腿的士兵身边,正给他包扎,眼泪一滴滴落在纱布上。
“师长。”刘毅走过来,军装被血浸透,胸前的伤口又裂开了,渗出血迹,四旅……损失三分之一的人。
吴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出话。
远处的常州城方向,枪声依旧密集,城里的国军还在坚守。
他望着天边最后一抹血色残阳,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明天太阳升起时,战斗还会继续。
“让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息。”吴邪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埋锅做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夜幕降临时,山林里升起了零星的篝火。
士兵们围着篝火烤着冻硬的馒头,没人说话,只是默默地啃着,偶尔有人抬头望向公路的方向,眼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淬过火的平静。
吴邪坐在篝火旁,看着跳跃的火苗,手里摩挲着那把毛瑟手枪。
枪身的雕花早已被血和汗磨平,却依旧沉甸甸的,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明天,”他低声说,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身边的弟兄,“咱们接着打。”
篝火的光芒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出那些年轻或沧桑的脸庞,映出那些带着伤疤却依旧挺直的脊梁。
寒风吹过山林,带来远处日军的歌声,却吹不散这片土地上,属于铁拳师的不屈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