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内的枪声刚稀疏了些许,一道紧急命令就像惊雷般炸响在各个阵地——唐司令下达了全线撤退的命令。
然而这道本应带来生机的命令,却因传递混乱、部署仓促,变成了一场灾难的开端。
吴邪是在清晨收到消息的。
一个浑身是血的88师通信兵冲破日军封锁,跌跌撞撞扑进铁拳师的阵地,递来的命令纸页上沾满泥浆,“向江北撤退”的字迹被血水晕染,模糊不清。
通信兵刚说完“城里乱成一锅粥了,有的部队没接到命令还在打,有的接到命令却找不着渡口”,就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能醒来。
“撤退命令怎么会现在下?”杨森捏着那张皱巴巴的命令纸,指节泛白,日军已经形成合围,这时候撤退就是自投罗网!
吴邪站在观测哨,无人机正悬停在南京城上空。
显示屏里的景象触目惊心:中华门内的街道上,撤退的士兵与仍在抵抗的部队撞在一起,慌不择路的人群挤垮了临时搭建的防御工事;长江边的渡口更是混乱,无数士兵争抢着登上仅有的几艘渡船,日军的炮弹落在江面上,炸起的水柱吞没了不少试图泅渡的身影。
“命令混乱,指挥失灵。”吴邪的声音冷得像冰,指尖在显示屏上划过那些拥挤的人群,再这样下去,城里的弟兄们没被日军打死,也要死于混乱和踩踏。
“那咱们怎么办?”杨森急得额头冒汗,要不要冲进去接应?
“不行。”吴邪摇头,目光落在中华门的位置,日军已经在城门两侧部署了重机枪,冲进去就是送死,但我们可以给他们开一条路——用炮火。
他转身对着无线电嘶吼:“钱炮!把所有炮口对准中华门两侧的日军阵地!尤其是城楼上的机枪掩体和城墙下的伏击点,给我炸平了!”
“明白!”钱炮的声音带着嘶哑的亢奋,“155毫米榴弹炮装高爆弹,75毫米野战炮用穿甲弹,迫击炮准备烟雾弹!三分钟后,急速射!”
山坳里的炮阵瞬间沸腾,炮手们扛着炮弹箱在掩体间飞奔,冻硬的土地被踩出密密麻麻的脚印。
钱炮亲自校准m1榴弹炮的角度,炮口直指中华门城楼,瞄准镜里的日军机枪手正疯狂扫射撤退的人群,火舌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放!”
随着钱炮一声令下,数十门火炮同时怒吼。
155毫米高爆弹像愤怒的巨锤,精准地砸在中华门城楼上,砖石混着日军的尸体腾空而起,原本喷吐火舌的机枪掩体瞬间被夷为平地。
75毫米穿甲弹则撕开城墙下的沙袋工事,将隐藏在里面的伏击手连人带枪炸成碎片;迫击炮打出的烟雾弹在城门内外形成一道白色屏障,暂时阻挡了日军的视线。
爆炸声震得南京城仿佛都在颤抖,正在撤退的士兵们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城外的炮火在掩护他们!一个军官挥舞着驳壳枪,嘶吼着“快冲!借着烟幕冲出去!”
士兵们互相搀扶着,从烟雾中穿过,朝着城外的丘陵地带狂奔。
吴邪紧盯着显示屏,手指不断报出坐标:“城楼上残留的机枪点,坐标x32Y17!城墙下的迫击炮阵地,x34Y19!快!打掉它们!”
炮阵地上,钱炮根据吴邪报出的坐标不断调整参数。
每一次炮击都精准得像手术刀,日军刚想重新架设机枪,就被呼啸而来的炮弹掀飞;试图冲出烟雾追击的日军小队,刚露头就被迫击炮覆盖,成片倒在血泊里。
“烟雾快散了!”杨森看着显示屏里渐渐稀薄的烟幕,急得大喊。
“钱炮!烟雾弹再打一轮!”吴邪吼道,让75毫米野战炮延伸射击,压制日军的后续部队!
新一轮烟雾弹升空,白色的屏障再次笼罩中华门。
与此同时,75毫米野战炮的炮弹落在日军阵地后方,炸开的气浪阻止了他们的增援,为撤退的人群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城内的孙师长听到炮火声,立刻意识到这是突围的机会。
他拖着受伤的腿,指挥残部组成掩护梯队,一边阻击日军,一边掩护友军撤退。
“往中华门冲!铁拳师在外面接应!”他的吼声嘶哑,却带着穿透混乱的力量,士兵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着烟雾笼罩的城门涌去。
长江边的渡口,混乱仍在继续,但中华门方向传来的炮声和成功突围的消息,给了不少人希望。
一些士兵放弃争抢渡船,转身朝着中华门的方向奔跑,哪怕沿途要穿过日军的封锁线,也好过在江水里冻死或被炸死。
日军指挥部里,中岛今朝吾看着中华门方向腾起的烟幕,气得将指挥刀重重劈在地图上。
“八嘎!又是那支炮兵部队!”他对着参谋怒吼,让第三飞行团立刻起飞,炸掉他们的炮阵地!再调一个联队,堵住中华门的缺口,绝不能让中国军队跑掉!
上午十点,日军的飞机黑压压地出现在天空。
这次不是之前的九六式轰炸机,而是更先进的零式战斗机,机翼下的机枪喷吐着火舌,朝着铁拳师的炮阵地俯冲而来。
“高射炮开火!”吴邪的吼声穿透炮声,“mG-42瞄准低空飞行的敌机,别给它们投弹的机会!”
丘陵上空瞬间织起一张火网,20毫米高射炮的曳光弹像金色的锁链,缠绕着俯冲的敌机。
mG-42高射机枪的子弹则组成密集的弹幕,将试图低空掠过的战斗机打成筛子。
一架架零式战斗机被高射炮弹击中,冒着黑烟坠向日军阵地,爆炸的火光惊起一群飞鸟。
后面的敌机不敢低空俯冲,只能在高空胡乱投弹。
炸弹大多落在了炮阵地外围的空地上,只炸起些泥土和积雪,没能伤到核心的炮位。
地面上,日军的增援联队朝着中华门扑来,却被铁拳师的炮火死死钉在半路。
155毫米榴弹炮的炮弹像长了眼睛,专打日军的指挥中枢和机枪阵地,几次冲锋都被打退,联队长大怒,亲自带队冲锋,刚跑出没几步就被一发流弹击中,指挥刀“哐当”落地,尸体很快被后续的士兵踩在脚下。
战斗持续到下午,中华门的缺口始终被炮火控制着。
撤退的士兵像源源不断的溪流,从烟雾中涌出,朝着铁拳师的阵地奔来。他们大多衣衫褴褛,不少人带着伤,手里的枪也丢了,却眼神里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吴邪让杨森组织人手接应,在阵地后方开辟临时收容点,春丫的医疗队也全部出动,在收容点里搭建起临时救护棚。
小莲和其他女兵们端着热水,给撤退的士兵们分发干粮,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慢点吃,还有很多。”小莲把一块压缩饼干递给一个年轻的士兵,他的胳膊被弹片划伤,血还在流,却顾不上包扎,只顾着往嘴里塞食物,噎得直翻白眼。
傍晚时分,撤退的人流渐渐稀疏。吴邪让炮阵减少射击频率,只保留少量炮火压制日军。
炮手们累得瘫在泥地里,不少人抱着炮身就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硝烟。
弹药手们扛着最后几箱炮弹,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却依旧咬牙坚持着。
“师长,统计了一下,”杨森跑过来,声音里带着疲惫,从早上到现在,至少撤出一万多人,大部分是88师和87师的弟兄,还有一些地方部队。
吴邪点点头,目光望向南京城的方向。
显示屏里,中华门的烟雾已经散去,日军正在城门处重新布防,零星的枪声还在城内响起,显然还有不少士兵没能撤出来。
“今晚炮阵不休整,”吴邪对着无线电下令,钱炮,留一半人警戒,另一半人轮换休息,凌晨三点,咱们再打一轮,给城里剩下的弟兄最后一次机会。
“是!”钱炮的声音虽然疲惫,却透着坚定。
夜幕降临时,收容点里燃起了篝火。
撤退的士兵们围着篝火,互相依偎着取暖,有人在低声哭泣,有人在讲述城里的遭遇,更多的人只是沉默地看着跳动的火苗,眼神空洞。
吴邪走到篝火旁,一个断了胳膊的老兵认出了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被吴邪按住。
“铁拳师的弟兄,”老兵的声音沙哑,“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的炮,我们都得死在城里。”
吴邪递给老兵一块压缩饼干,轻声说:“都是华夏人,该做的。”
老兵接过饼干,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可是……还有很多弟兄没出来啊……”
吴邪沉默着,没说话,他抬头望向南京城的方向,那里的火光比之前暗了些,却依旧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凌晨三点,铁拳师的炮阵准时怒吼。
这一次,他们打的是燃烧弹,在中华门内外燃起数道火墙,既是为了掩护撤退,也是为了给城里的弟兄们发出信号——这是最后的机会。
城内,零星的枪声再次密集起来。
一些躲在残垣断壁后的士兵看到火光,知道这是最后的希望,他们互相搀扶着,朝着中华门的方向冲锋,用血肉之躯撕开日军的封锁线,朝着城外的火光奔去。
炮火持续到天蒙蒙亮,当第一缕阳光洒向南京城时,吴邪才下令停止射击。
炮阵地上,最后一发炮弹打出去后,炮身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在叹息。
收容点里,新撤出来的士兵又增加了几千人。
他们大多带伤,不少人是被同伴背着出来的,脸上沾满了血和泥,却在看到篝火的那一刻,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吴邪站在丘陵上,望着南京城。
那里已经听不到多少枪声了,日军的太阳旗插遍了内城的屋顶,像一块块丑陋的补丁。他知道,南京城彻底沦陷了。
但他看着收容点里那2万多个鲜活的生命,看着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微光,心里又生出一丝力量。
至少,他们用炮火开出了一条生路,至少,这些人活了下来。
“整理队伍,”吴邪转身对着杨森说,把收容的弟兄编进各旅,补充弹药和粮食,我们该转移了。
炮阵地开始拆除伪装,士兵们将火炮挂上马车,伤员们被抬上担架,撤退出来的士兵们也拿起了武器,虽然疲惫,却眼神坚定。
当铁拳师的队伍离开丘陵时,南京城的方向传来了日军的欢呼,那声音刺耳而嚣张。
吴邪回头望了一眼,将那座沦陷的城市深深记在心里。
“总有一天,”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沉甸甸的誓言,我们会打回来的。
队伍蜿蜒着消失在山林深处,只留下那些来不及掩埋的炮弹壳,在晨光中闪着冷光,像一颗颗不屈的眼睛,注视着远方的南京城。